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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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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紛紛吃驚,「南海門」君臨天下武林,可能已有了十成把握,若不然不會如此明日張膽,公開向天下武林叫陣。 假如,中原武林真要被「南海門」一舉征服,今後武林人物的命運真是不堪設想。 尤其少林派出身的「神拳打井」武震飛及少林寺羅漢堂首座「虎目尊者」,更是吃驚。 「神龍太子」聲言九九重陽在嵩山少林寺召開英雄大會,莫非少林寺已為「南海門」佔據不成? 不然的話,少林寺自有主持人,寺內召開不召開英雄大會,自有主持作主,豈能任外人越俎代皰?…… 不管群雄吃驚,「神龍太子」臉上陰森表情一收,倏然一笑道:「天下武林,凡自認是英雄人物者,均可與會。」 說著又轉向展白,道:「惟獨閣下沒有資格參加。」 說完仰天一陣大笑,笑罷對「南海三煞」及「黑道四兇」道:「咱們走!」 「走」字出口,人已當先向院牆外掠去,隨後「蔥嶺之鷹」及「太倉之鼠」分別將受傷的「沙漠之狐」及「陰山之狼」抱起,隨著「海外三煞」如飛而去。 「南海龍女」臨走,向展白瞥了一眼,那一眼包含著「恨」與「愛」交織的情緒,展白心頭一震,目前他情孽糾纏,無法自處,最怕看到女人用這種眼光看他,見「南海龍女」也用這種眼光看他,不由打了個冷戰,趕緊低下頭去…… 直到「南海少君」神龍太子率眾走了很久,被嚇怔的群雄才發出一陣嗡嗡聲。群雄紛紛議論,各找對象抒發己見,以致人聲嘈雜,廣大院落,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紛紛發言。茹老鏢頭與雷大叔及「太白雙逸」在一起,茹老鏢頭望了望長眉深鎖的雷大叔,忍不住問道:「看來這『南海門』已成了氣候,竟當眾向天下武林挑戰了。」 「太白雙逸」齊聲附和道:「不簡單!今後中原武林,恐怕又要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雷大叔深鎖雙眉,頻頻搖頭,憂形於色道:「值得憂慮!不怕『南海門』勢力浩大,怕的是中原武林各門各派成見太深,不能精誠合作,難免被各個擊破……」 在旁邊的「酒丐」方弼,舉起鐵葫蘆,仰脖子灌了一口酒,用手一抹嘴上酒漬,道:「雷瘋子大有見地!常言道團結才能發生力量,那咱們在場之人,今天就來個『歃血為盟』共同對抗『南海門』,雷瘋子意下如何?」 雷大叔黯然一笑,未置可否。因為雷大叔看得出,憑眼前這些人物,決不是「南海門」的對手,況且武林四公子各存異志,都有領袖群倫的野心,卻沒有領袖群倫以抵抗「南海門」的能力。可是他不好意思當面說出,只有一笑置之。 「瘋丐」褚良也過來,插口道:「總之,我們中原武林要與『南海門』一拼,決不能甘心俯首稱臣!」 「活死人」死眉塌眼地道:「老叫化壯志可嘉,可是不想一想,眼前自命不凡的英雄人物,除了展兄弟一人,有誰是『三煞』、『四兇』的對手?何況還不知『南海門』有多少成名高手尚未露面?」 雷大叔望了望展白,臉上憂色更重,但仍未發言。 「安樂公子」突然大步走了過來,道:「展兄武功進境之速,實有「士別三日,令人刮目相看」之感!就憑展兄一人便可獨戰「三煞」、「四兇」,那麼我們這般人,就是再不濟,抵擋其二三流腳色,總不成問題了吧?」 展白一拱手道:「承蒙雲錚兄謬獎,在下實不敢當。況且,在下與人有約,從此不再過問江湖是非,最好是不要把在下算在內。」 「祥麟公子」也走了過來道:「展兄大可不必為空言約束,何況臨陣還可再向『三煞』挑戰,以雪當日一掌之辱……」 展白頗為不悅地道:「金兄此話不知是恭維在下?還是挖苦在下?展白雖是武學末進,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在下親口答應人家的話,豈能說了不算數?」 見展白著惱,「祥麟公子」臉孔微微一紅,忙道:「請展兄不要誤會,祥麟只為大局設想而已。」 「死活人」突地一拍手,道:「有了!」 他這一聲,喊得聲音很大,好像有甚麼重大發現似的,眾人一齊詫異地轉臉望著他,只見他用手在臉上一抹,摘下一個人皮面罩來,眾人再一看,只見他白面微鬚,相貌清奇,哪裏再是那種死眉塌眼的死人像? 眾人齊皆一愕,想不到「太白雙逸」是戴了人皮面具,尤其茹老鏢頭、慕容紅及展白等人,與「太白雙逸」相聚甚久,竟也沒有看出來。 「死活人」不管別人瞧著他發愕,喜悠悠地向展白道:「小恩公戴上這人皮面具,再不會有人認出,便可堂堂皇皇地參加九九重陽英雄大會,到時候給『南海門』一個大大的打擊……」 展白卻不用手去接那人皮面具,只淡淡地道:「就算別人認不出來,展白也不能違心做事。」 他這話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眾人不禁盡皆默然。 雷大叔在一旁點頭,讚嘆道:「當真是跟他死去的父親,一個樣的脾氣……」 樊素鸞在一旁冷冷地說道:「不知通達應變,實是迂腐得不近人情!」 展白周身一顫!這話對他刺激不小,「豹突山莊」水牢之中的訂交,他心中把樊素鸞當一個知己朋友看待,如今樊素鸞竟也說他做得不對,他只覺自己憑良心做事,誠實無欺,不欺人也不欺己,這誤解使他心中發痛,不由顫聲道:「樊素兄……樊姑娘,展白憑天良做事,不知有何不對?」 樊素鸞現下仍是男裝,展白口急不知怎樣稱呼她才好,說完之後,一雙大眼睛直直瞪著樊素鸞的粉靨,似是等著她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樊素鸞玉面泛紅,因展白的稱呼使她在人前有尷尬的感覺。但她素以男兒作風,減少她忸怩之態,聞言爽朗一笑,道:「現在數你武功最高,也惟有你可抵擋『南海門』的高手,挽救中原武林的一大浩劫,惟有你方能勝任,這乃是空前義舉,你有力為之卻不為,而甘願受空言約束,豈不是迂腐不近人情?」 這話義正辭嚴,在場之人聽了無不動容,展白也不由羞愧得低下頭去。 展白心中左右為難,正如樊素鸞所說,救武林浩劫,乃是空前義舉,自己既自認是俠義道的人物,見義便不能不為。可是,大丈夫也講究一諾千金,自己親口答應人家的話,豈能反悔? 群雄望著展白,一言不發,亂哄哄的院中,那麼多人,竟一齊停止了討論,百十道眼光一齊望著展白,都期望著他的決定,「是」,還是「不」?彷彿整個中原武林的命運,卻繫在展白一人身上了。 展白沉思有頃,抬起眼光,見眾人都在期望著他的回答,他猛然瞭解自己使命的重大,當真是「天下安危繫於一身」。他猛地靈機一動,道:「展白一個武學末進,承蒙諸位武林前輩如此看重,實在使展白感激莫名,何況大義當前,就是要展白赴湯蹈火,展白也萬死不辭!」 他說至此頓了一頓,見群雄一眼不眨地望著他,廣大的庭院之中,當真是繡針落地可聞,他又繼續說下去,道:「可是,展白親口答應人家,不問江湖是非,想眾位也均是俠義道前輩,必定知道立身江湖,當以信義為重。在此種情形之下,展白裹足不前,正如樊兄……樊姑娘所責備在下的,便是不義;但展白如果違背約言,去參加英雄大會,便是背信。不義和背信,均是展白所不取,這一點想諸位先進必定可以諒解。」 展白說至此處,群雄臉上一片迷惘之色,不知展白話中真意究竟為何?但也就更注意地聽下去。 展白繼續滔滔地說下去,道:「在下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但需徵求雷大叔的同意。」 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地一齊轉向雷大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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