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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第五十四回 三較絕藝

  展白突以「彈水成丸」的手法,將數滴酒向窗外彈去。

  現在展白貫通了《鎖骨銷魂天佛秘笈》絕學,內力激增,幾滴酒以指彈出,竟然破風嗡鳴!

  這份功力,的確可使群雄瞠目!

  酒丸破窗而出,窗外傳來一聲悶哼!

  大廳內群雄一亂……

  「酒丐」、「瘋丐」不約而同,雙手一按桌面,身形電射而起,半空中一掌震開窗框,兩條身影如灰鶴橫空,翩然穿出窗外!

  窗外傳來轟然兩聲大震!

  只震得窗碎壁搖,接著傳來「酒丐」、「瘋丐」二人的怒叱之聲。

  「朋友是那道而來?竟然敢到窮人祖師堂來撒野!」

  一陣震天豪笑響起!

  笑聲一住,聽到一種似是從地獄裏吹出來的寒風一樣,陰森的語調說道:「遠道而來!中原武林俱已稱臣,難道你們這些吃剩菜的孫子們,還敢紮刺嗎?」

  眾人一聽,紛紛離身掠出廳外。

  星月光輝之下,院落裏與「風塵三丐」對面而立,一字排開,有四個老人。

  一個蒙人裝束,青袍子,紅坎肩,腳登踢死牛般尖大皮鞋,生得兇眉惡眼,手裏提著一掛念珠。

  一個身高膀闊,神態非常威猛,虯鬚繞頰,一臉的橫肉,禿腦門在星月交輝之下,隱隱放光,身上穿的卻是一件綴領的寬大長袍。

  挨下去是一個面目黝黑的乾枯小老頭,人生得矮,而且縮肩駝背,一顆腦袋生得甚小,但雙耳卻大得出奇,耳輪幾乎過頂,穿了一襲灰衣,就像多年陳倉裏大老鼠成精,披了一件人衣一般。

  這相貌如鼠的老人在腦門正中長了一個大包,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走路不小心在門框碰的?

  最後一名,鷹鼻雞眼,神色十分陰鷙,臉色灰白,猶如敗革,垂手站立一邊,不言不動,彷彿一具僵屍。

  看這四人的長像,已經是山海不經,醜怪得刺眼,再聽所說的話,更是狂傲絕倫。

  而且一個個雙眼神光暴射,看樣子都是內外兼修的武功高手。

  「酒丐」與「瘋丐」二人闖出窗外時,已領教了對方的掌力,只覺對方掌力大得出奇,各自接了一掌,只覺氣翻血湧,身形落地調息了一陣子,仍感五臟生痛,好在仗著大援在後,並未氣餒。「瘋丐」仰天打了個哈哈,道:「朋友既是專為我們窮人而來,可否報上個萬兒來?也讓我們窮人長長見識?」

  虯鬚繞頰的高大老者,以極為卑視的眼光瞥了「瘋丐」一眼道:「連我們老哥兒四個都不認識,可見你們這些窮要飯的都是井底之蛙!」

  「酒丐」接口道:「井底之蛙也罷,海底之蛙也罷,好歹報出個名來,這般吞吞吐吐莫非是名字見不得人?」

  瘦長陰鷙的老者,雙目陡睜,兩道碧綠的目光暴射如電,嘿嘿陰笑道:「我老人家的名,不入活人耳朵,聽到我老人家的名之時,便是你等喪命之日!」

  「瘋丐」、「酒丐」同時一哂,道:「夜風大,別閃了舌頭……」

  瘦長陰鷙老者,突然打斷了瘋、酒二丐的話,從牙縫裏崩出來四個字:「蔥嶺之鷹!」

  高大威猛,虯鬚繞頰的老者,接口道:「陰山之狼!」

  面目黝黑的枯乾小老頭,道:「太倉之鼠!」

  蒙人裝束的老者也接口道:「沙漠之狐!」

  「瘋丐」仰天大笑道:「大話吹得山響,說了半天,不過是些狐鼠之輩……」

  「瘋丐」話未說完,自稱為「太倉之鼠」的乾枯小老頭,雙耳一聳,突然厲叱道:「臭要飯的找死!」

  「死」字出口,雙手一翻,掌背朝外,正反兩掌,猛向「瘋丐」雙頰劈來!

  「瘋丐」陡喝一聲:「來得好!」

  一式「叫化四方」雙掌向來勢迎去!

  「啪!啪!」兩聲暴響,「瘋丐」當場被震退五步!

  眾人齊吃一驚,以「瘋丐」的功力來說,身列「窮家幫」三大長老之一,堪稱為武功一流高手,沒想到被這個稱為「太倉之鼠」的瘦乾枯老頭,隨手一揮,便震退五步!

  事實上,這突然現身的四個形貌怪異的老頭一報出名字,年輕的一輩還不知道厲害,但老一輩的人物,心中俱自一震!

  因為這四個名字,雖在江湖上已有二三十年沒聽人提過,但在三十年前卻是震驚武林的四個邪道高手。

  聽其話中之意,顯然四個魔頭已與「南海門」合了伙!

  這一來,「南海門」無形中又增加了實力,而且依照四個魔頭當年所作所為看來,毒辣陰狠比「南海門」有過之而無不及。中原武林人士的命運,更是不堪設想!

  所以,無不緊蹙雙眉,暗暗擔憂……

  就在群雄心思電轉之際,眼睜睜見「太倉之鼠」二掌把「瘋丐」震退,不管瘋丐在一邊鼓著眼睛發愣,他上前一步,雙掌在胸前一立,跨馬蹲襠,向眾人揚聲叫道:「方才是那個小子,用綠豆招呼老夫?還不出來受死!」

  原來他腦門上那一個大包,是被展白「以指彈酒」打傷的,他卻以為人家用的是綠豆,而且至今還不知是被誰打的,故而出面喝問。

  展白微微一笑,從人群中緩緩走了出來,道:「區區展白,但那不是綠豆,而是隔窗向老前輩敬的一滴水酒。」

  「太倉之鼠」聽出展白語含調侃,驀然暴怒,把運至巔峰的掌力,翻手一甩,仍然用「反背掌」,掌背向外,猛向展白迎面劈來!

  這種捨掌心不用,而以掌背攻敵,與一般武林名家的掌法大相徑庭。但他掌力劈出,銳嘯牛鳴,力道竟是大得驚人。

  顯見他是積怒而發,比剛才震退「瘋丐」的一掌,更加了幾成力道,想一掌把展白立斃掌下。

  展白看出他掌力奇大,不在「海外三煞」之下,但展白有心煞煞對方的銳氣,「天佛降魔掌」運了七成功力,輕描淡寫迎著對方掌力拍去。

  「嘭!」

  一聲暴響,餘力四射,塵沙飛揚。

  這回卻是「太倉之鼠」被震退了五步。

  展白猶如玉樹臨風,站在那裏紋絲未動。

  只因「太倉之鼠」野心勃勃,完全沒有多想,只知吃了展白的虧,便要報復。一掌被展白震退,不由更形激怒,稍為愣了一下,立刻運起更為歹毒的一種武功,名為「魔功」。真力貫注之下,只聽他周身骨骼「吧吧」一陣暴響,身形頓然矮下去了半截!

  他身量本就不高,這往下一縮,身高已不及三尺,但兩條手臂卻突然暴長了一尺,這一來,他的手臂也有三尺長了,而且整條手臂卻變成了黑色,身矮三尺,加上他那副尊容,面目黝黑,雙耳過頂,這倒不像鼠,而像一個大馬猴了!

  他馬步一挫,特長的手臂半屈半伸,雙手似握似攏,因真力運至巔峰的關係,兩隻小圓眼精光如炬,面目陰森地緩緩向展白欺近,形狀駭人已極!

  群人莫不吃驚,展白見到這般光景,心中也不由暗暗打鼓,據所知:內家高手,真力貫注均是手腳漲大,卻從未見過身形反見縮小的,既不知這乾枯小老頭運的是甚麼功?更不知其厲害如何?一邊心中暗凜,一邊立把「天佛降魔掌」掌力運至十成,馬步紮穩,全神戒備……

  廣大庭院裏一二百人,且均是武林知名之士,此時鴉雀無聲,雙眼均望定展白與那「太倉之鼠」,瞪目看這石破天驚的一搏!

  星月在天,夜靜如水,只有微風穿過樹梢的輕響。有誰知在這夜靜更深的廣大庭院裏,將有一場惡戰要發生呢……

  「且住!」

  就在這緊張得如弓引滿弦之際,突然那高大威猛,虯鬚繞頰的「陰山之狼」橫手攔住了「太倉之鼠」的前進之勢,並向「太倉之鼠」做了個眼色,然後面對群雄道:「我們老哥兒四個,嘿嘿!『域外四兇』想諸位也許有個耳聞,今夜代表『南海門』,與諸位接頭,若是諸位肯賞面子,加盟『南海門』,那麼,咱們是一條線上朋友,萬事太平。假如,諸位認為我們老哥兒四個面子不夠大,不肯賞光,咱們另作別談。諸位之中,誰是龍頭?出面答個話兒吧!」

  這話表面上說得客氣,骨子裏卻是硬得很,無異是向群雄下了招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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