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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餘力四激,塵沙飛揚。

  雷大叔一路踉蹌,直退出丈餘遠近,但身形晃了幾晃,仍然站著未倒。

  白髮婆婆怪目圓睜,靜等著雷大叔不支倒下……

  但雷大叔不但未倒,竟張口說道:「老婆婆,你名字怎麼寫法?」

  可是一張口說話,再也忍不住內腑翻滾的氣血,竟順著口角流下滿嘴鮮血來。

  白髮婆婆用手一指,獰笑道:「你到閻王老子面前,再去問我倒寫的姓名吧!」

  展白知道那是白髮婆婆鬼神皆驚的「搜魂指」,不由驚叫道:「大叔,閃開……」

  可是,婉兒比他更快,就在展白驚呼出聲之際,她嬌小人影,已如驚鴻飛燕一般掠至當場,人未落地,半空中單指疾出,也是用的「搜魂指」,猛戳白髮婆婆右臂「關元」重穴。

  這是婉兒聰明的地方,她自己「搜魂指」的功夫,不如白髮婆婆深厚,故此,她避開指鋒,出招指向白髮婆婆右臂要害。

  白髮婆婆此時若不收招後退,固然她的指風,可以要了雷大叔的命,但她自己的一條右臂,也得報銷。

  這叫「攻敵所必救」,類似兵法中「圍魏救趙」的方策,白髮婆婆無奈,只有沉腕子,向一側閃去。

  只聽「滋!」的一聲輕響,白髮婆婆的指鋒雖然讓開雷大叔,因為撤功不及,指鋒過處,竟在堅硬的三合土地面上劃了一道寸餘深的一大道深溝。

  再看婉兒那一指落空,也把地面上戳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小洞!

  二人的「搜魂指」都夠驚人。

  雷大叔驚魂初定,搖搖欲倒,婉兒趕上一步,忙扶住雷大叔,忙道:「大叔,你負傷了……」

  雷大叔在慕容府最疼愛婉兒,婉兒也最敬重雷大叔,所以見到雷大叔負傷,芳心甚感焦急……

  此時,展白也跳落院中,見雷大叔有婉兒照顧,面孔一沉,對白髮婆婆叱道:「你這麼大年紀了,想不到還那麼心黑手辣,對一個負傷之人,還下毒手,今晚,小爺到要領教領教你有多少絕學?」

  喝罷,雙掌一翻,亮出「天佛降魔掌」架式,道:「小爺先讓你動手,三招之內,照樣要你的老命。」

  白髮婆婆一見展白出現,面露驚懼之色,把先前的狂傲早已嚇跑。因為她知眼前的小夥子乃是她命中剋星,但一時之間,又不好意思掉頭就跑,是以怔在那裡……

  突然人影一晃,長髯老人與佛印法師,同時掠至展白麵前。

  長髯老人抖須笑道:「小哥兒,中原武林,就你一人,使我們『海外三煞』心服口服。但今夜我們三個老不死的要合起手來,跟小哥兒領教幾招絕世武學,這話要跟別人說算我們欺侮人。但對你小哥兒說來,諒必小哥兒不會說我們以眾欺寡……」

  展白哈哈大笑道:「在下尊你一聲老人家,你怎麼不說是臉皮厚呢?」

  長髯老人臉上一紅,瞬即放聲笑道:「就算我老不死臉皮厚,但『海外三煞』合戰你一人,未嘗不是小哥兒的大光榮呢!我老不死斗膽說一句,中原武林除了小哥兒一人,可榮獲這份光榮之外,武林中找不出第二人。」

  展白豪氣干雲地笑道:「這樣說來,這份光榮展白是一定要拜領了?就請三位進招吧。」說著拉開「天佛降魔掌」的架式。

  雙方這一對答之間,連動著手的人都自動停止了下來,紛紛向四周退去,當中立刻現出一大片空地來,似是專為展白猛戰三煞空出的場地。

  因為大家心裡明白,這四個人打起來,必是石破天驚。

  連看臺上那麼鎮靜的「神龍太子」與「南海龍女」,也不由雙雙站立了起來,要看看自己門下頂尖高手,合戰一個少年展白勝負如何?

  慕容紅、金彩鳳不知「海外三煞」的實力如何,但見場中緊張的氣氛,也料想到對方必是絕世高手,展白以一敵三,禁不住為展哥哥暗暗擔心。

  婉兒卻是深知「海外三煞」的厲害,見展哥哥答應人家的挑戰,只急得芳心無主……

  柳翠翠雖然親身陪練,知道展哥哥此時的功力,足可睥睨天下,但聽說他獨戰南海三大頂尖高手,也不由暗為展哥哥捏了一把冷汗……

  雷大叔、太白雙逸及茹老鏢頭,剛剛見識過白髮婆婆的武功,一個人功力就有那麼強,要見三個人合起手來,那威力不知要大多少倍?更是為展白焦急萬分……

  至於南海門的人,卻個個心喜,雖然不少人曾領教過展白高強的武功,但以本門三張王牌,要打一個少年展白,那是穩操勝算,因此,一個個都懷了幾分欣喜的心情,來參觀這一場武林罕見的大戰。

  不提雙方觀戰之人的憂喜參半,單說長髯老人見展白接受了他的挑戰,滿臉欣喜之情,向展白挑起大姆指來,贊道:「小哥兒,了不起!你可稱為近百年來,天下第一奇人。」

  展白見長髯老人出於真心地恭維自己,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收了架式,一抱拳,道:「老先生過獎了。」

  白髮婆婆呷呷乾笑道:「小哥兒不必客氣,我們老頭子說的是實話!老實告訴你吧,我們三個老不死的自認為天下無敵,連我們的主子『南海一君』,也不敢說是我們三個人的對手……」

  白髮婆婆說到這裡,長髯老人直打眼色,在看臺上站著的「神龍太子」與「南海龍女」更是顏色愕變。

  但老婆子心直口快,不管眾人的反應如何,仍照直說下去道:「今夜小哥兒,一人獨戰我們三人,豈不是前無古人?」

  展白頗為詫異道:「你們三位,既是武功蓋世,又何必甘心受別人驅使……」

  「佛印法師」急插口道:「臭老婆子,就會信口開河……」

  長髯老人微微一歎道:「賊禿,今夜我們三人遇到絕代奇人,要說老實話。」

  接著又對展白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自有不得已的苦衷,現在沒有時間多說……」

  忽然面色一整,道:「過去的不談。我們三個老不死的合起手來,打你一個小娃娃,可說是千載難遇的盛會,盛會難逢,咱們今夜的勝敗,要有個賭注才行。」

  展白見他們三個言語率直詼諧,心中減少了幾分敵意,聞言道:「不知老前輩,要賭些什麼?」

  長髯老人聽展白尊稱他為老前輩,一時喜得抓耳搔腮,拉了半天鬍子,才說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要敗了,從此退出南海門,不問江湖是非。如果小哥兒敗了,也要和我們一樣,退出中原武林,不問江湖是非。這樣公平吧?」

  展白本是忠厚誠實的青年,有點傻裡傻氣,今天不知怎麼突然聰明起來,乍一聽長髯老人所提的賭注,似乎微不足道,但仔細一想,可又不是那麼回事。

  於是問道:「這還要多加說明,你們三位退出南海門,是否還可以在中原立足?在下退出中原武林,是否連在中原立足都不可以了呢?」

  長髯老人一聽,青年人不簡單,於是笑道:「不管在哪裡立足,總以『不問江湖是非』為重點就好了。也就是說凡是武林中的事,不許插手過問,至於安身立腳的地點,不限於中原還是海外,總以避免與武林人物見面為准。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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