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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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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白猶如亂箭鑽心,仰首向天,悲呼道:「天呀!為甚麼老是讓我遇到仇人之女?婉兒、慕容紅、樊素鸞、金彩鳳,現在又遇上你,柳翠翠,翠翠!昨夜我還不知道你姓柳。為甚麼你不早說?為甚麼你不早說……」 展白悲呼慘號,猶如發瘋。誰知翠翠——就是那鬼面的美麗少女——卻平靜得出奇,等展白發了半天瘋,她才慢條斯理的道:「這事我比你知道的清楚,殺害你父親的是『江南五俠』,我父親沒有份。而且,就是因為我父親沒有參加,才被他們逼得不能在中原立足,帶著我母女倆逃到海外孤島上去存身。」 展白本待不信,但看她神情不似說謊,而且說的有條有理,便問道:「那麼,你知道我是誰嗎?」 翠翠道:「怎麼不知道?展雲天伯伯之子,姓展名白,我現在的情人,將來的丈夫。你這小傻瓜,你以為我那麼不值錢嗎?不知道你的底細,便肯把我清白女兒身……獻給你……嗎?」 翠翠本在荒島野人部落裏長大,脫略形骸慣了,尤其坦率大方,毫不矯揉造作,但說到最後幾句話時,也不由嬌羞不勝,吞吞吐吐。 展白道:「奇了!我昨天夜裏與你初見,除了名字外,我又沒對你說過我的家世,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翠翠突然笑了,道:「你知道陷在金府『石磯大陣』中的人,是誰放出來的?」 展白驚道:「莫非是你?」 翠翠點了點頭,又道:「不但放人的是我,而且,我也跟你一樣,這次遠來中原,也是找他們四大豪門來為我的父母報仇來的!」 展白更覺驚奇,道:「難道你的父親遠在海外,也被他們所害?」 翠翠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我們上一代的人被害詳情,你不大知道,這是父親告訴我的,當初你父親加上當今四大豪門與鎮江樊非,原是結義金蘭,號稱『江南七俠』……」 展白道:「這個我知道。」 翠翠道:「你知道,我就不必說了。」 展白急起來,忙道:「我只知道一點,後來的就不詳細了,還是請你說下去吧。」 翠翠道:「那就別打岔。」 說著又轉頭四顧,指著水邊一個樹樁道:「那邊既背風,又可迎著水面看日出,我們到那邊去坐下來談。」 於是二人走下河堤,迎著太陽在一棵大樹樁上並肩坐下,娓娓清談起來。原來「江南七俠」在洞庭湖取寶,「霹靂劍」展雲天借「避水珠」之助,與「銀扇子」柳崇厚,一齊進入湖底,探得了藏寶秘道,但由於藏寶太多,一時不能取出,二人又上得岸來,與另外五俠商議取寶之策。 展雲天還是主張把這份藏寶取出來,賑濟湖廣一帶的災民,柳崇厚也很贊成,但另外五俠不同意。堅持要分寶藏歸為己有,可是展雲天乃七俠之首,又加上展雲天性格雖是大公無私,卻有點剛愎自用,不管五人意下如何,堅決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辦,五俠拗不過他,只有勉強應允,但心中已暗起不忿,種下暗害展雲天之心。 偏偏那宗藏寶之中,不但珍寶金銀價值連城,而且還有三宗武林秘寶,一是「避水玉璧」,二是「大羅金丹」,三是一本《武學真經》,這三宗秘寶俱是武林千年難逢的珍貴之物,這一來更引起五俠的貪心。 因此,在第二次準備停當,赴洞庭湖取寶時,趁展雲天不備,五俠猛施殺手,首由「青蚨神」以成名之暗器偷襲得手,接著五人聯手猛攻,卒使展雲天一代大俠飲恨歸天。 在他們五人暗算殺死展雲天之時,恰值「銀扇子」柳崇厚在湖底安置取寶工作,因此,並不知岸上的變化,等柳崇厚破除藏寶秘封,構築水底暗道,一切做好之後,回到岸上,展雲天——他們結義的大哥,卻已傷痕累累陳屍湖邊了。 翠翠說至此處展白已經泣不成聲,滿臉痛淚,悲聲道:「我的父親當時並沒有死,只是負了極重的傷,他還回到家中,與母親和我見了最後一面才死去的。」 翠翠道:「這一點,恐怕連我父親也不知道,他只說後來卻不見了你父親的死屍,恐怕是被江湖上的朋友代為埋葬了,卻沒想到伯父仍能回至家中與你母和你見上最後一面。」 展白道:「還有一件,我至今不明白,父親臨死之前,除了交給我這一柄『無情碧劍』,囑我為父報仇之外,另外還交給我這幾樣東西……」 說著便向懷中去掏,誰知一掏掏了個空。翠翠反而笑著從懷中掏了出來,道:「不是這六樣東西嗎?」 展白這才知道,自己身上的東西都到她身上去啦,不過現在二人已經不必分彼此了,故此展白也不再著急,便點頭道:「正是了,其中除了那枚青銅制錢,已然知道是金九老賊的『青蚨金錢鏢』之外,那另外五樣便不知來歷了。」 翠翠道:「你不知道,我卻知道。」 接著她又滔滔地說下去:「這一方絲綢,是從『摘星手』慕容涵衣襟上撕下來的。」 展白點頭道:「我早就看著像。」 翠翠接著道:「這一粒鋼珠,是『霸王鞭』樊非的絕門暗器,名為『彈指銀丸』,這一枚青銅鈕扣是『混元指』司空晉的,這一段絲絛是『乾坤掌』雲宗龍的,而且還拿來綁過我,至於這一團亂髮,卻是我頭上的……」 翠翠越說下去,展白越吃驚,忽聽一聲急風破空向二人頭頂襲來,展白大吃一驚…… ▼第三十八回 白髮婆戰「血掌火龍」 展白才要回身躲閃,柳翠翠卻連頭也未回,只反臂一掠,用尖尖兩指,捏住了一條繡花手帕,舉到面前來。 展白暗吃一驚,是誰有這麼高的功力?把一條柔軟的絲巾竟能當暗器打出,而且急嘯破風,那來人的內功之高,真是不可想像了。 驚詫之中,猛一回頭,卻見展婉兒玉面煞白,杏眼含悲,衣袂隨風地站在河堤高埠之處,怔怔地望著自己。 展白大出意外,「呀」了一聲,道:「原來是你!婉兒,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婉兒嘴唇撇了撇,不知是哭還是笑?滿腹幽怨地道:「河山無主,這又不是你的家,怎麼,你們能來我不能來嗎?是不是妨害了你們的……」 她本想說「妨害了你們談情說愛!」但究竟她還是一個閨閣少女,雖然醋火沖天,那樣露骨的話,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展白臉上一紅,訥訥道:「我是問你,你不是在金府花園受傷了嗎,怎會跑了出來?……」 展白本不善言辭,這一問更顯不當。正觸到了婉兒的委屈處,眼圈一紅,道:「我傷不傷跟你有甚麼關係?我就是死了,也用不著你管!」 說到這裏,突然面露詫異之色,望定展白身後,未完的話也忘記說了。 展白掉頭望去,卻是柳翠翠踱了過來,但已然罩上了鬼面具。 婉兒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分明看背景,是一個女子與展白並肩坐在河邊談話,怎麼轉臉竟是一個醜鬼似的怪物? 柳翠翠一掠而前,陰沉沉地說道:「她是誰?」飛身一掠,「嗆」的一聲,從展白背上抽出了「無情碧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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