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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天涯狂生心中雖然暗暗驚佩黑衣少女的絕世才華,連自己獨創的「追風奇形掌」中招式也能認得出來,但自己明明只施出兩招,並未施出第三招。暗想:你鬼丫頭再精明,也無法指出我施出三招的明證來。因此,有恃無恐地等待著黑衣少女的回答。

  「第三招,」黑衣少女大眼珠一轉,說道:「在那少年撲地躲避之際,趙叔叔已經施展過了!」

  「哼!」天涯狂生冷哼一聲,說道:「為叔向來不打倒地之人,那隨手一揮,是令他起來,算是什麼招式?」

  「浪擊流沙!」黑衣少女說道:「分明是一大殺招,如果不是那少年躲得快,恐怕此時早已沒命了!」

  黑衣少女此言一出,天涯狂生竟當場被怔住!

  原來天涯狂生「追風奇形掌」中,還是真有「浪擊流沙」這麼一招,那隨手一揮也真似那招式的樣式,不過卻沒有用心施展那種奧妙變化及巨大威力罷了。天涯狂生無心出招,如果是有心,倒在地下的展白也萬難躲過。此時,天涯狂生經黑衣少女點破,本可不認帳,繼續對展白施出第三招,以致展白死命,可是天涯狂生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又加上他狂傲的性格,豈肯那麼做!因此,天涯狂生怔了一怔,搖了搖頭,黯然說道:「趙叔叔今天算栽了,不過,話得說到頭裡。紅姑娘!趙叔叔今天是栽在你的嘴裡,不是栽在他的手中!」

  說著,回頭向淩風公子一抱拳,說道:「趙某在公子府上,一住十年,毫無貢獻,現在就此告別,青山不改,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四字未落,天涯狂生襟袖飄揚,人已如一只閑雲野鶴般地,飄然疾逝于萬綠叢中!

  這是任何人也沒有想到的事,天涯狂生竟遽然走了!而且,他的身法太快,淩風公子等人連想出口挽留都來不及,驕陽綠野之中,已經消失了天涯狂生的蹤影!

  「哼!」淩風公子竟把一腔怨氣,發在姐姐身上。只見他冷哼一聲,對黑衣少女說道:「你把趙二叔氣走,看回去你怎麼跟父親交代?」

  黑衣少女一聳瑤鼻,也冷哼了一聲,說道:「他自己要走,我有什麼辦法!」

  「你是白費心機!」淩風公子嘴角下撇,語氣更加陰冷,說道:「你就是把趙二叔氣走,我也不能饒過他!」

  說罷,氣勢虎虎地向展白欺近!

  「公子留步!」忽見那錦衣華服,狀如貴紳的壯年大漢,向前跨出一步,喚住淩風公子,然後轉向展白說道:「老夫想吹一首小曲,請小哥兒欣賞欣賞,不知小哥兒可有此雅興否?」

  展白見這錦衣壯漢,一身富貴氣,面白無須,看樣子最多也不會超出四十歲,口中自稱老夫?又見他談吐儒雅,跟這一身華麗服飾顯得十分不調和。不過,展白心裡明白,江湖上雙方對敵,愈是表面客氣的人愈不好惹。他雖不知這錦衣壯漢姓甚名誰,但看那氣派,尤其是只目開閹之間,目光犀利,幾如一柄鋒刃直刺入內心,知其亦必為一武林頂尖高手。

  可是,展白此時已下定決心,不向任何人低頭。因為他心裡明白,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綠林豪客面前,哀懇求憐,他們心如鐵石,不但不會同情你,說不定反而招致比死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屈辱。因此,他毫不考慮地昂然答道:「不論諸位劃下什麼道兒,在下一律接住就是了!」

  展白此話一出,黑衣少女在一邊直皺眉。心說:「傻小子!你這不是自己找麻煩嗎?這銀簫奪魂章士朋,比天涯狂生更難惹,你怎麼也敢向他挑戰?」

  「壯哉!」錦衣壯漢——也就是銀簫奪魂章士朋文縐縐地喝了一聲彩,說道:「小哥兒豪氣干雲,我吹簫客算是遇到知音了!」

  銀簫奪魂章士朋說著,從袖管內取出一隻銀光燦爛的洞簫來,先微微一笑,然後把簫口對正嘴唇「嗚——律!嗚——律!」吹出了兩個音符,其聲清越,其音高昂!

  展白尚不知就裡……

  四周之人。已緩緩向後退去,並紛紛取絲巾紙卷堵塞耳孔。

  黑衣少女卻急得直跺腳,心中暗暗叫糟……

  黑衣少女欲攔不及,吹簫客章士朋已把銀簫湊在嘴邊,「嗚律!嗚律!」地吹奏起來。

  簫聲雖然不大,但清越異常,一個音符一個音符,都打進人心深處。低沉沉的地方如嫠婦夜泣,嗚咽淒迷,使人聽了有魂銷腸斷之感,忍不住要墮下淚來,高亢處銳音扶搖直上,幾可穿蒼穹而破層雲,又如壯士悲嘯,風雲失色,大有「風簫簫兮易水寒,壯土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情懷,更是使人悲愁激蕩,不能自己。

  悲傷淒涼的簫聲,正合了展白的心境,他想起被慘殺而死的父親,茹苦含悲而死的母親,以及自己悲涼淒苦受盡折磨屈辱的往事,不禁悲愁憂傷地出了神,竟忘了大敵當前,自己處身何地!

  「嗚律!嗚律!」簫聲愈來愈淒涼,展白面容悲苦,雙眼呆呆地凝視著遠方,誰也不知他把自己的心神引到了何處。不過,兩行情淚已沿著他的面頰流了下來!

  黑衣少女因知道銀簫奪魂的厲害,事先早已凝視戒備,內心抱元守一,未被簫聲感染。但她看到展白憂傷淒苦淚流滿面的情形,知道展白已經在無備中墮人術中,不由芳心大急,高聲叫道:「章叔叔!這樣不公平!」

  原來名重武林的豹突山莊莊主,「摘星手」慕容涵,對重金禮聘網羅在門下的武林高手,禮遇既隆,待之也甚恭,不但「摘星手」本人均與之稱兄道弟,就是他親生兒女,也均以叔伯呼之,所以「黑衣少女」慕容紅對這些武林豪客,均以叔叔呼之,當然,這是「摘星手」籠絡人心的另一手法。

  銀簫奪魂章士朋微微一笑,停住簫聲,說道:「紅姑娘,又有什麼高見?」

  黑衣少女粉臉一紅。她臉上雖有一方黑紗,齊鼻掩住臉孔一半,但仍能看出她眉目間嬌羞無限。她處處庇護展白來與自己人作對,被銀簫奪魂章士朋暗中一點,尤其章士朋含有深意的笑容,更使她覺得被人識破心事,感到一陣難為情。黑衣少女素性冷漠,輕易不動情感,如今,不知怎麼竟對孤苦落拓的展白,動起情感來。所以,態度上也就有了很大的轉變,把那種冷漠、矜持、高傲的心性,一下子轉變成像一般青春少女一樣的善羞善感了!

  「章叔叔名重武林,」黑衣少女雖然含羞,但知展白已危在旦夕,便不顧一切的說道:「怎能對一個後生晚輩,驟施暗算!」

  銀簫奪魂一愣,胖團團的臉上顯出一絲不悅之色。問道:「紅姑娘!此話怎講?」

  「章叔叔『音魔奪魂大法』,為天下馳名之絕技,事先不對人家說明白,便遽然施展,攻人無備,這不是等於暗算嗎?」

  「誰說沒有說明白?」銀簫奪魂章士朋被黑衣少女一口一個「暗算」,說得動了真怒,面色一沉,說道:「老夫請他品簫,他親口答應,十目所視,十耳所聽,怎麼說沒有說明白?哼!真是豈有此理!」

  「可是,」黑衣少女聰慧逾人,雖然銀簫奪魂章士朋句句實言,但她為了救助展白,眼珠一轉,早又計上心來。聞言忙道:「章叔叔並沒有說明白,是以簫聲與人家比武,當然人家不會有備!」

  黑衣少女說至此處,又轉臉對展白說道:「你說對不對?你知道章老前輩的『音魔奪魂簫法』,是一門更厲害的武功嗎?」

  黑衣少女原是想點醒展白,叫他提高警覺,不要迷迷糊糊地便妄送了性命!

  誰知展白迷離悵惘,呆呆地凝望著遠方,竟如傻了一般,對黑衣少女的問話,恍如未聞,只任著兩行熱淚簌簌地滾落,把胸前青衫都濕了一大片。

  黑衣少女心中一驚,知道展白為簫聲所迷,但不知他內腑真元受了傷沒有?當即推了癡呆的展白一把,高聲說道:「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展白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驀然清醒過來,收回眼光,但仍然怔望著黑衣少女,竟不知方才出了何事?

  原來,黑衣少女推了展白一把,並在暗中疾點了展白胸前「采台」「氣戶」兩大重穴一指,是以展白立時清醒過來。

  「銀簫奪魂章老前輩,」黑衣少女見展白清醒過來,又暗中提醒展白:「要以壓倒武林的『音魔奪魂簫法』和你比武,你估量能接得下來嗎?如果自認不行,最好還是別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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