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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如果人能未卜先知的話,就算「快手小呆」死在這裡,恐怕李員外也不會來此找他。

  現在「歐陽無雙」這名字就像一記閃雷敲在了他的心坎最深處。

  她嫁人了?她過得好嗎?

  那明亮的雙眸,那迷人的微笑,那低語,那清影,一下子好像有千百個歐陽無雙出現在面前。

  好近,好近,卻又是那麼遙遠。

  「情到深處無怨尤。」

  李員外還能說什麼呢?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聽不到這個名字,誰知現在不但聽到了,而且「小雙」不久就會回來。

  她回來後自己就一定會和她見面,見面以後呢?

  不,不能和她見面,絕對不能和她見面。

  李員外慌了,他現在只一個念頭。

  那就是盡快逃離這個水牢,離開錢如山的家,越快越遠越好。

  在水牢裡待了那麼久,李員外都沒有想到要立刻逃出去,為什麼現在他卻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去呢?

  愛一個人為什麼又要躲著她呢?

  難道說他知道歐陽無雙要殺他?

  這似乎不太可能。

  那麼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除了他自己外,恐怕誰也猜不出了。

  小翠又把蓋子蓋緊了。

  在她知道李員外意圖甚為明顯想要逃走的時候。

  因為她只是一個丫頭,一個婢女。

  她沒有膽量去冒這個被李員外逃出水牢的險。

  她是深深明白,如果李員外逃走了,自己會遭到什麼樣的後果。

  雖然她心裡多少有些同情他,畢竟她和他非親非故,總不能犧牲自己而救他吧?

  所以李員外逃走的機會破滅了。

  被關在這個水牢裡的人,如果沒有外人的幫助,是絕無可能逃得出去。

  李員外來到這裡是沒人知道的,因此想要靠外人的幫助,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飛索」趙齊也到了「展抱山莊」。

  在那天晚上,他本來可以殺掉那一對「人吃人」的「鋸齒兄弟」。

  然而在他看到「鋸齒兄弟」放出的求救煙火後,他無法下手了,因為他已知道了那對「人吃人」的雙生兄弟和自己一樣,同屬一個組織。

  同樣求救的信號彈他身上也有,所以他放過了他們。

  雖然在他心情極為惡劣的情形下,只要觸了他楣頭的人,哪怕是他的親兄弟,恐怕他也會殺了他。

  但是他卻不敢殺了他們,因為凡是這個組織裡的人,全都知道這個組織對殘害同門的人所下的處罰是什麼。

  現在他正立於門口,像個司閽。

  可是他卻又不時的望歐陽無雙和「快手小呆」,並且他的眼神又露出了那麼多複雜的光芒。

  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光。

  好像有忿恨,又有幾許愛,更有著過多的嫉妒所混合而成。

  小呆喝著酒,吃著菜,聽著琴。

  歐陽無雙陪著他,笑著,手彈著琴。

  這種氣氛是美好的,更是柔和的。

  誰也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不是一對情侶,就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琴聲在一陣高亢後霍然而止。

  小呆放下了酒杯,用力的鼓掌。

  歐陽無雙的琴彈的的確好,這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的,只是她很少彈,尤其彈給別人聽。

  門外的「飛索」趙齊也情不自禁的鼓掌(就不知道像他這粗人,是否也懂琴)。

  兩個人都拍手,所得的反應卻是迥異。

  趙齊得到的反應是歐陽無雙的白眼。

  而小呆得到的卻是一種風情萬種的微笑。

  那是一種可以讓任何男人死而無憾的笑。

  當然兩個男人心裡反應也就大大的不一樣了。

  「小呆,你認為我這『花落春去也』的曲子彈的如何?」

  女人嘛,又有誰不喜歡聽聽自己愛的人誇獎?

  小呆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在什麼時候該有所表現。

  所以小呆翹起了大拇指伸出手,一直連連點頭,一面卻用另一雙手指指自己的嘴,露出一臉無可奈何。

  歐陽無雙卻嬌嗔說:「討厭,碰到你這個不會說話的人,還真一點意思出沒有,讓我好像有一種感覺——對牛彈琴。」

  小呆聳聳肩,一臉委屈狀。

  「好啦!看你那副樣子,我是逗你的,我知道你心裡想說什麼,你既然說不出話來,就別說啦!看你急成那付臉紅的樣子。

  歐陽無雙笑著走到小呆身旁,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更摟住了他的頸子。

  小呆只得環抱住她的腰,舉起酒杯,拍馬屁似的讓她淺嗜一口,算是為自己的不能說話抱歉。

  醇酒、美人。

  這是每一個男人都無法拋捨的。

  也是每一個男人渴望擁有的。

  是人就免不了有高低貴賤之分。

  然而不管他們的身份、地位如何,他們內心的希冀卻是一樣。

  也因為人的不同,他們所擁有的也就不同。

  如果能看透這一點,自然就海闊天空。

  就怕看不透時,也就產生了許多的問題。

  「飛索」趙齊,就是無法看透這一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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