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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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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拉起她冰冷的手,沉聲道:「但經過十多年前的那次事後,他防守得必定十分嚴密,我們能逃得出去麼?」 那少女道:「若是在他的禁宮中,我們實在連一分逃走的機會都沒有,但這裡,卻只不過是他臨時歇腳的地方。」 這時她臉上初次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接著道:「何況,這地方不但是我找到的,而且是我佈置的,我們雖不是一定能逃得出去,但好歹也得試一試,那總比在這裡等死的好。」 小魚兒四下瞧了一眼,忍不住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道:「這是個廟。」 「這裡竟是個廟?」他眼睛裡瞧著四下華貴而綺麗的陳設,鼻子裡嗅著那醉人的香氣,實在難以相信,這裡竟會是個廟宇。 那少女道:「這裡本是個冷清清的古剎,經過我們一整天的佈置,才變成這樣子的。」 小魚兒嘆道:「你們本事可真不小。」 他忽然一笑,又道:「但時間寶貴得很,我們為何還不走?你若是想聊天,等我們逃出去之後,時間還多著哩。」 那少女道:「我們要等人來收去這些碗筷後才能走,否則立刻就會被人發覺,我們已不在這屋子裡。」 小魚兒笑道:「不錯,我小地方總是疏忽,好像每個女孩子都比我細心得多。」 那少女凝注著他,緩緩道:「你認得的女孩子很多麼?」 小魚兒苦笑道:「我真希望能少認得幾個……你呢?你認得的男孩子……」 那少女冷冷道:「我一個都不認得。」 小魚兒笑道:「你現在總算已認得我了,我姓江,叫江小魚,你呢?」 那少女默然半晌,緩緩道:「你不妨叫我鐵萍姑。」 小魚兒像是怔了怔,苦笑道:「你也姓鐵?為什麼姓鐵的女孩子這麼多……」 話未說完,鐵萍姑忽然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只聽門外輕輕一響,小魚兒趕緊倒在床上,已有個面色冷峻的紫衣少女,帶著個青衣婦人走了進來。 鐵萍姑站在那裡,根本不去瞧她。 這紫衣少女卻走到她面前,冷冷道:「你妹妹已死了。」 鐵萍姑也冷冷道:「我知道。」 紫衣少女道:「你傷心麼?」 鐵萍姑道:「我若傷心,你開心麼?」 紫衣少女霍然扭轉身,一雙冷酷而充滿怒火的眼睛,恰好對著小魚兒,小魚兒卻向她扮了個鬼臉。 這時那青衣婦人已將碗筷全都收了出去。 紫衣少女忽然道:「你也可以出去了。」 小魚兒怔了怔,強笑道:「你說我可以出去了?」 紫衣少女又轉身盯著鐵萍姑,冷笑道:「你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你,你為何還不走?」 小魚兒一驚,心跳都幾乎停止。 鐵萍姑卻冷冷道:「誰叫我走的?」 紫衣少女冷笑道:「你現在已可以換班了,我叫你去休息休息還不好。」 鐵萍姑再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小魚兒眼睜睜瞧著她往外走,心裡雖著急,卻一點法子也沒有,只見紫衣少女眼睛已又盯在他身上,一字字道:「你不願意她走?」 小魚兒打了個哈欠,笑道:「她走了最好,她那付晚娘面孔,我已瞧膩了,你雖然也未必比她好看多少,但換個新的總比舊的好,我天生是喜新厭舊的脾氣。」 紫衣少女冷笑道:「你眼睛若敢盯著我,我就挖出你眼珠子。」 小魚兒見到鐵萍姑已悄悄退了回去,故意大笑道:「你嘴裡雖說不願我瞧你,心裡卻是願意的,說不定你還希望我能抱一抱你,親一親你,否則你為何定要將她調走,自己留在這裡?」 紫衣少女氣得臉上顏色都變了,顫聲道:「你……你敢對我如此說話?」 小魚兒吐了吐舌頭,笑道:「你可不是雌老虎,我為何不敢,我還想咬你一口哩。」他瞧見鐵萍姑已到了這紫衣少女身後,更故意要將她氣得發瘋。 紫衣少女大喝道:「你莫以為我不能殺你,我至少麼可打斷你——」 話未說完,她一個頭忽然垂了下來,接著,整個人就撲地倒了下去,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 鐵萍姑一掌已切在她脖子上。 小魚兒跳了起來,道:「你不怕別人發現……」 鐵萍姑冷冷截口道:「時機難再,我只好冒一冒險了,何況,在這裡的人,都不會關心別人的事,她就算三天不露面,也不會有人找她的。」 她一面說話,一面已將那張床移開了半尺,伸手在牆上摸索了半晌,牆壁立刻現出了一道窄門。 鐵萍姑一推而入,沉聲道:「快跟著我來。」 *** 複壁後,居然還有一條地道,曲折深邃,也不知通向那裡,一陣陣陰森潮濕之氣令人作嘔。 小魚兒又驚又喜,捏著鼻子走了段路,才忍不住嘆道:「想不到廟裡居然也會有複壁地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鐵萍姑道:「我收拾這間屋子時,已發現了。」 她接著又道:「據我猜想,這古剎乃是五胡作亂時所建,那時流寇盜賊橫行,人命更賤於豬狗,很多人都削髮出家,籍以避禍,但廟宇中也非安全之地,所以寺僧才建了這些複壁地道,以躲避散兵流寇的殺掠。」 小魚兒嘆道:「你的確和我所認識的其他女孩子有些不同,你有頭腦……這世上有頭腦的女孩子,已越來越少了,而且有些人就算有頭腦,卻偏偏懶得去用它,她們總認為只要有張漂亮的臉就夠了。」 鐵萍姑像是又笑了笑,道:「但這卻只能怪男人。」 小魚兒道:「哦?」 鐵萍姑道:「只因男人都不喜歡有頭腦的女孩子,他們都生怕女孩子比自己強,所以越是聰明的女孩子,就越是要裝得愚笨軟弱,男人既然天生就覺得自己比女人強,喜歡保護女人,女人為何不讓他們多傷些腦筋,多吃些苦。」 小魚兒大笑道:「如此說來,愚笨的倒是男人了,……但你連一個男人也不認得,又怎會對男人瞭解得這麼清楚?」 鐵萍姑道:「女人天生就能瞭解男人的,但男人卻永遠不會瞭解女人。」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這話倒的確不錯,一個男人若自以為能瞭解女人,他受苦的日子就不遠了。」 這時兩人心中其實都充滿了恐懼和不安,所以就拼命找話說,只因說話通常都能令人緊張的神經鬆弛,鎮定下來。 在這黑暗陰森的地道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命能否保全的時候,兩人若再保持沉默,那豈非更令人難以忍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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