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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郭大路道:「世界這麼大,有很多地方都可以躲避別人的追蹤;尤其是像她這樣的高手,為什麼要去做別人的老媽子,聽別人的指揮,受別人的氣?」

  他一面搖頭,又接著道:「就算她要做人家的老媽子,也應該找個像樣一點的人,找個像樣一點的地方,為什麼偏偏選上活剝皮?」

  燕七道:「你想不通?」

  郭大路道:「實在想不通。」

  燕七道:「你想不通的事,別人當然也一定想不通了。」

  郭大路笑笑,道:「若連我也想不到,能想通的人只怕很少。」

  燕七道:「也許她就是要人家想不通呢?」

  郭大路道:「但想不通的事還有很多。」

  燕七道:「你說來聽聽。」

  郭大路道:「看她的武功,天下只怕很少有人能是她的對手。」

  燕七也歎了口氣,道:「她武功的確很高,我非但沒有看過武功這麼高的人,簡直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郭大路道:「所以我認為她根本就用不著怕別人,根本就用不著躲。」

  燕七道:「莫忘記,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

  郭大路道:「這只不過是句已老掉牙的俗話。」

  燕七道:「老掉牙的話,往往是最有道理的話,越老越有道理。」

  ▼第十九回 林太平的秘密

  郭大路道:「假如她真的躲避別人的追蹤,行動至少應該秘密些,但我們每次去當鋪的時候,都看到她裡裡外外的走進走出,一點也沒有不敢見人的樣子。」

  燕七道:「那時你看不看得出她是個怎樣的人?」

  郭大路道:「別人既然看不出她是誰,她為什麼不敢見人?」

  郭大路道:「你認為她也和鳳棲梧一樣,易容改扮過?」

  燕七道:「江湖中易容改扮的人,並不止鳳棲梧一個。」

  郭大路道:「那麼金獅和棍子為什麼一眼就看出她是誰了呢?」

  燕七道:「你怎麼知道他們看出來了?」

  郭大路道:「他們若沒有看出來,對活剝皮為什麼前倨後恭?」

  燕七眨眨眼,道:「那麼依你看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郭大路道:「依我看,她和活剝皮一定有點特別的關係,也許是活剝皮的老朋友,也許是活剝皮的親戚,你說有沒有道理?」

  燕七道:「有道理。」

  郭大路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承認我有道理。」

  燕七忽然也笑,道:「因為我的看法本來也是這樣的。」

  郭大路怔了怔,道:「你的看法既然早就跟我一樣,剛才為什麼要跟我抬槓?」

  燕七道:「因為我天生就喜歡跟你抬槓。」

  郭大路瞪著眼看了他半天,道:「假如我說這雪是白的呢?」

  燕七笑道:「我就說是黑的。」

  無論你多聰明,多能幹,但有時還是會突然遇見個剋星,無論你有多大的本事,一遇見他就完全使不出來了。

  燕七好像就是郭大路的剋星。

  郭大路硬是對他沒法子。

  過了半晌,他忽又笑了笑,道:「至少有一件事你總不能不承認的。」

  燕七道:「什麼事?」

  郭大路笑道:「活剝皮這次連一個人的皮都沒有剝到。」

  燕七道:「你又錯了。」

  郭大路苦笑道:「我又錯了。」

  燕七道:「活剝皮這次總算剝了一個人的皮。」

  郭大路道:「剝了誰的皮?」

  燕七道:「他自己的。」

  林太平究竟是什麼人?

  為什麼有人肯花好幾千兩銀子來找他?

  找他幹什麼?

  郭大路道:「你看這些人為什麼要找林太平呢?」

  這次他好像已學乖了,自己居然沒有發表意見。

  燕七沉吟著,道:「你若肯花五六千兩銀子去找一個人,為的會是什麼呢?」

  郭大路笑道:「我根本就不會做這種事。」

  燕七瞟了他一眼,道:「假如我忽然失蹤了,若要你花五千兩銀子來找我,你肯不肯?」

  郭大路想也不想,立刻道:「當然肯。為了你就算叫我拿腦袋去當都沒關係。」

  燕七的眼睛亮了。

  一個人的眼睛只有在非常快樂,非常得意時才會亮起來的。

  郭大路道:「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所以我才肯。但林太平卻絕不會是那兩人的好朋友,他根本就不會交這種朋友。」

  燕七點點頭,道:「假如有人殺了我,你是不是也肯花五千兩銀子找他呢?」

  郭大路道:「當然肯,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找到那人替你報仇。」

  他忽又搖著頭,道:「但林太平卻絕沒有殺過人,他以為自己殺了南宮醜之後那種痛苦的樣子,絕不是裝出來的。」

  燕七道:「假如有人搶了你五萬兩銀子,要你花五千銀子找他,你當然也願意的。」

  郭大路道:「但林太平來的時候身上連一錢銀子也沒有,何況他根本也不像那種人。」

  燕七笑了笑,道:「現在不是我找你抬槓,是你在找我抬槓了。」

  郭大路也笑了,道:「因為我知道你心裡也一定不會真的這麼想。」

  燕七歎了口氣,苦笑道:「老實說,我根本就想不出他們找林太平為的是什麼?」

  郭大路笑道:「雖然想不出卻問得出的,莫忘記我已從棍子那裡學會了很多種問話的法子。」

  屋子裡的燈還亮著,既沒有看到有人進去,也沒有看到有人出來。

  他們正想去問個明白,窗子忽然開了。

  一個人正站在窗口招手。

  他們正弄不清這人是在向誰招手的時候,這人已笑道:「樹上一定很冷,兩位為什麼不進來烤烤火呢?」

  火很旺。

  坐在火旁確比蹲在樹上舒服多了。

  剛才在窗口向他們招手的人,現在也已坐了下來。

  這人既不是那臉上有刀疤的大漢,也不是那看來很兇惡的獨臂人。

  這人剛才根本就不在這屋子裡。

  剛才在這屋子裡的人,現在已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郭大路既沒有看見他們走出來,也沒有看見這個人走進去。

  郭大路只有一點值得安慰的地方。

  這人從頭到腳,無論從哪裡看都比剛才兩個人順眼得多。

  最重要的是,這人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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