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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郭大路沉吟了半晌,道:「城裡有這種嫌疑的人一共有多少?」

  燕七道:「本來就不多,現在就更少。」

  郭大路道:「棍子已殺了幾個?」

  燕七道:「五六個、六七個。」

  郭大路瞪眼道:「他殺人,你就在旁邊看著?」

  燕七道:「現在我連看都懶得看了。」

  郭大路瞪著他,忽然跳起來衝了出去。

  王動歎了口氣,喃喃道:「為什麼自從認得他之後,我總是非動不可呢?」

  郭大路雖然不糊塗,卻很衝動。

  他本來應該先問問燕七:「棍子殺的究竟是些什麼人?」

  他沒有問,因為他知道棍子殺的也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很明白,卻還是忍不住要衝動。這雖然並不是種好習慣,但至少也比那些心腸冷酷、麻木不仁的人好得多。

  ***

  黑衣人也有種習慣——他永遠不願走在任何人的前面。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謙虛多禮,只不過因為他寧可用眼睛對著人而不願用背。

  這習慣雖然也不太好,卻至少已讓他多活了幾年。

  現在他就走在棍子和金獅子身後的。

  他們對他倒放心得很,因為他們知道他的劍是絕不會從人背後刺過來的。

  他雖然用黑巾蒙住了臉,但卻比很多人都要有面子得多。

  長街很靜,只有三兩家的窗戶裡,還燃著暗淡的燈火。

  走到街左邊的第四家,他們就停住了腳。

  這屋子也和城裡別的人家一樣,建築得樸實而簡陋,窄而厚的門,小而高的窗子,昏黃的窗紙,昏黃的燈光。

  門窗都是緊緊關著的。

  金毛獅沉聲道:「就是這一家?」

  棍子點了點頭。

  金毛獅突然飛掠而起。他身材雖魁偉,行動卻極靈便,輕功也不弱,腳尖在屋簷上輕輕一點,便已掠過屋脊,瞧不見了。

  棍子回頭瞧了那黑衣人一眼,才厲聲道:「這是公家辦案,居民閉戶莫出,否則格殺勿論。」

  話未說完,屋子裡的燈已熄滅。

  只聽「砰」的一聲,顯然有人撞破了後面的窗子,想奪窗而逃。

  只可惜金毛獅早已防到了這一著。

  只是一陣驚呼。

  金毛獅低叱道:「往哪裡去。」

  接著就看到一條人影上了屋脊,輕功雖不在金毛獅之下,身材卻瘦小得多,四下略一逡巡,就向東南方飛掠了過去。

  棍子沒有動。

  黑衣人似乎也沒有動。

  但是忽然間,他已經上了屋脊,擋住了那人影的去路。

  那人影一驚,雙拳齊出。

  黑衣人似乎沒有出手。

  但忽然間,出手打的人已從屋脊止滾了下來,跌到街心。

  棍子這才慢慢地走了過去。背負著雙手,低頭瞧著他。

  寒風淒厲,天地肅殺。

  他一雙眼睛在冷夜中看來像兩把錐子。

  結了冰的錐子。

  ▼第六回 送不走的瘟神

  郭大路已經在街角裡看了很久,他本來早就想衝過去了。

  可是衝過去幹什麼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幹什麼?棍子抓的若真是個心黑手辣的強盜,他難道還能幫強盜拒捕嗎?

  從山上一路跑下來,冷風撲面,他的火已經小了很多。

  所以他還是在街角裡等著。

  跌到街心上的那個人蜷曲在那裡,就像是一攤泥,動都沒有動。

  棍子突然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用兩隻手揪著他的衣襟,一字字道:「看著我。」

  這人的身子雖已站起,頭還是軟軟的垂著。

  棍子的右手一鬆,正正反反摑了他十幾個耳刮子。

  血開始從他嘴角往外流,但他還是咬著牙,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棍子冷笑道:「好,有種。」

  他的膝蓋突然抬起,用力一撞。

  這人痛得連臉都變了形,想彎腰,卻彎不下去。只有將下身往上縮,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懸空吊在棍子手上,抖得全身的骨頭都似已將鬆散。

  棍子道:「對付不聽話的人,我有很多法子,這是其中最簡單的一種,你想不想再試第二種?」

  這人終於抬起頭,瞧著他,眼睛裡充滿了仇恨的怒火。

  棍子的神情卻忽然變了,變得和氣了些,道:「你不是鳳棲梧?」

  這人牙齒格格打顫,嘶聲道:「你明知道我不是,為什麼還要這麼樣對付我?」

  棍子道:「因為我還不能確定,除非你告訴我你是誰,我才能證實你不是鳳棲梧。」

  這人道:「我誰都不是,只不過是這城裡一個賣雜貨的小商人。」

  棍子沉下了臉,冷笑道:「你若不是別的人,我只有把你當做鳳棲梧。」

  這人顫聲道:「你怕抓錯了人,怕上頭怪你,所以你明知我不是鳳棲梧,也不肯放過我。你這種人的手段,我早就知道。」

  棍子的臉色又和緩下來,道:「你錯了,我找的只是鳳棲梧一個人,和別人全沒關係,只要你肯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我立刻就放了你。」

  這人道:「放了我?你會放了我?」

  棍子居然笑了笑,道:「為什麼我不會放你?就算你在別的地方有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這人想了很久,才咬了咬牙道:「我姓韓,叫一陣風。」

  棍子道:「一陣風,那年春天,在張家口殺了黃員外一家的是不是你?」

  一陣風道:「你說過,只要我不是鳳棲梧別的事你都不管。」

  棍子道:「我當然不管。但我又怎知你就是一陣風,不是鳳棲梧?」

  一陣風道:「我身上刺著花……」

  「哧」的,衣襟被撕開,胸膛上果然刺著龍捲風的形狀。

  這的確是一陣風的標誌。

  棍子淡淡道:「一陣風不會冒充鳳棲梧,鳳棲梧卻可能冒充一陣風的。」

  棍子沉吟著,道:「聽說,黃員外是被人一劍刺死的。」

  一陣風道:「不是,我從來不使劍。」

  棍子道:「他是怎麼死的呢?」

  一陣風道:「我用藥先毒死了他,再將他拋到井裡去。」

  棍子又笑了笑,道:「這麼說來,你的確是一陣風了。」

  一陣風道:「我本來就是。」

  棍子道:「好,很好……」

  他突然出手,反手在一陣風脖子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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