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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水天姬笑道:「久聞王半俠乃是武林怪人譜中,一個絕妙怪人,不想今天竟在這裡遇著,真是幸會得很。」王半俠道:「你又何嘗不是『怪人譜』其中之一。」

  方寶兒睜大了眼睛望著他,道:「你——你肚子怎會說話?」

  水天姬笑道:「他就是仗著自己這一手肚子裡會說話的腹語功夫,硬要將自己當做兩個人,還取個名字『化身雙俠』,把武林豪傑們弄得暈頭轉向,誰也不知他究竟是一人還是兩個。」

  王半俠冷冷道:「王某遇著正義之人,便是王半俠,遇著奸險之徒,便是王半狂,總比你忽男忽女要簡單得多。」

  紫衣侯微微一笑道:「王兄身外化身,遊戲風塵,今日來到這裡的,卻不知是王半俠,還是王半狂?」

  王半俠道:「若是王半狂,我就不來了,只因這趟事,實在和我沒有什麼關係,我千里奔波,為的只是管人的閒事。」

  目光一轉,忽然問道:「誰是白三空的徒弟?」

  胡不愁躬身道:「晚輩便是,不知前輩有何見教?」

  王半俠道:「你師傅吩咐你的事,可曾辦妥了?」

  胡不愁道:「紫衣侯爺已答應了。」

  王半俠頷首道:「好——既已答應,為何還不快走?你莫非不知此事延遲一日,武林豪傑便要多死一個!」

  紫衣侯道:「原來你也是為了此事而來。」

  王半俠道:「不錯,在下正也為了此事而來,只因此刻死在那白衣劍客手下的英雄豪傑,已有二十多個。」紫衣侯皺眉道:「那廝真有這般毒辣?」

  「那廝東來首戰,便殺了『飛鶴』柳松,此後自魯東一路向西南而行,一柄奇形長劍,幾乎橫掃了中原武林!連『中州一劍』邵文生,『清平劍客』白三空那樣的劍法名家,都難逃他的劍下!」

  方寶兒驚呼一聲,身子搖了兩搖,顫聲道:「我爺爺——」

  王半俠目光一閃,道:「你爺爺是誰?」

  胡不愁黯然道:「這孩子便是家師之外孫。」

  方寶兒一把抓住了胡不愁衣襟,道:「我爺爺怎樣了?你可知道?」

  胡不愁垂首道:「他老人家祇怕——」

  王半俠截口道:「白三空沒有死!」

  方寶兒鬆了口氣,這一驚一喜之後,只覺雙腳發軟,幾乎站不住身子,胡不愁卻是又驚又奇,道:「家師未死?」

  王半俠道:「白三空雖然中了那白衣劍客一劍,卻並未喪命,乃是唯一自白衣人劍下保得性命的人。」

  胡不愁眼見他師傅中劍倒地,此刻聽得這消息,心中的驚喜之情,實遠在方寶兒之上。

  ▼第六章 千里下戰書

  但王半俠卻突然嘆息一聲,緩緩道:「他雖然未死,但那情況確實比死了還要難受的多。」胡不愁變色道:「為什麼?」

  王半俠道:「天下武林豪傑,此刻都在逼著問他,那白衣人劍法中,究竟有何奧秘,只因他是與白衣劍客對劍之後,唯一還能活著的人,對白衣人劍法之秘密,自比任何人都知道得多些。」

  胡不愁道:「家——家師可曾說了?」

  王半俠搖了搖頭,道:「白三空只因白衣人劍下留情,才保全了性命,無論別人如何逼問,他也不肯對白衣人劍法之秘密吐露一字,但他眼見中原武林同道,一個個在白衣人劍下喪生,心情實是痛苦已極,這才叫我兼程趕來——唉!侯爺你若已答應,就請快些出手吧!」

  水天姬第一次聽到那白衣人的故事,也不覺聽得心房砰砰跳動,脫口道:「中原武林中,難道就沒有人擋得住他?」王半俠道:「沒有!」

  水天姬道:「一個人擋不住,十個百個人總可以宰了他吧?」

  王半俠冷冷道:「此人乃是為了研究武道而來,所尋的也都是有著武人本色的英雄豪傑,這些人雖然死在他劍下,卻也是為了『武道』殉身,若是集合數十人之力將他殺了,豈非令天下英雄恥笑?」

  水天姬嘆了口氣,道:「恥笑也總比死了要好些吧?」

  方寶兒大聲道:「那卻不然,有些人寧願死了,也不願做見不得人的醜事,那才是寧死不悔的大英雄!」

  王半俠撫了撫他頭髮,頷首道:「好孩子。」

  紫衣侯微微笑道:「果然是好孩子!」水天姬卻喃喃嘆道:「什麼好孩子?我瞧只是個傻孩子!」

  王半俠道:「閒話少說,侯爺若要出手,此刻便該去了。」

  紫衣侯默然半晌,自身畔美女手中,取過一柄長劍。這裡到處俱是富貴景象,連他身畔少女所佩的珠寶,也無一件不是價值連城之物,唯有這柄長劍,劍鞘卻是簡陋已極,紫衣侯雙手把玩著長劍,又沉吟半晌,突然向那馬臉岑陬招手道:「你過來。」

  馬臉岑陬早已被方纔那一連串發生的奇事,驚得幾乎忘了自己置身何地,聞言又是一驚,道:「侯——侯爺有何吩咐?」他心裡雖不願過去,但腳步卻已不由自主向前移動。

  紫衣侯緩緩道:「我說到三字,便要向你擊出一劍,你若能躲過,我便和你同回大宛,你若躲不過,我這一劍也不傷你性命,只是卻要勞動你去一趟中原,為我辦一件事。」

  岑陬又驚又喜,道:「只是一劍?」

  紫衣侯道:「一劍!擊向你「肩井」以下,「乳泉」之上七處穴道,絕無第二招後著!」

  岑陬暗喜忖道:「他事先將部位都告知了我,再擊出一劍,我又不是死人,還怕躲不過?」當下大聲道:「好!」紫衣侯道:「一——二——」

  岑陬早已頓住腳步,雙目凝注著紫衣侯掌中長劍。

  紫衣侯道:「三!」身子不動,緩緩一劍刺出。

  這一劍不但去勢緩慢,劍式平凡,而且明明夠不上部位,岑陬縱然不避不閃,這一劍也刺不著他。岑陬怔了一怔:「這算什麼?」

  那知他心念還未轉完,這緩慢平凡的一劍,突然幻起光幕,明明夠不上的部位,也變得恰巧夠得上了。

  眾人但覺眼前一陣青光閃動,但聞岑陬一聲驚呼,紫衣侯長劍已然回鞘,岑陬雖未倒下,身上卻多了七道血口。誰也瞧不清紫衣侯一劍怎會將人家刺傷七道血口,而且分散在左、右雙肩,胸、腹、脅下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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