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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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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寶兒這下可瞧清楚了,只見這鐵金刀紫黑的面容,相貌堂堂,鬚髮雖已俱都花白,精神仍是不輸少年,手裡提著隻小小的紫檀木箱,腰下斜佩長刀,刀鞘之上,滿綴珠寶,襯得那一身錦緞衣衫,更是奪目。 方寶兒雖不知此人聲名之盛,絕不在他爺爺「清平劍客」之下,但見這股氣概,已不禁暗暗喝采。鈴兒道:「侯爺的規矩,鐵大俠可知道麼?」 鐵金刀躬身道:「在下知道,姑娘的稱呼,在下卻不敢當。」 鈴兒含笑道:「你青年時以這柄金刀,獨斬川鄂十七寇,稱你一聲大俠,也是應當的,但你近年聲譽頗隆,可說是名成業就,不知還有什麼非要我家侯爺才能解決的事——再就是——你既知道我家侯爺近二十年的規矩,不妨先將帶來的東西,拿出來讓侯爺瞧瞧。」 鐵金刀見這少女竟將自己往事知道得如此清楚,暗中不覺吃了一驚,躬身道:「遵命!」打開紫檀木箱,雙手捧上,眾人只當他箱中必有奇珍異寶,那知箱子裡竟只是寥寥數本經冊,紙色也已枯黃。鐵金刀道:「晚輩奉上王羲之平臨佛經真跡,請侯爺笑納。」方寶兒聽得吃了一驚,只因他深知這王羲之平臨之佛經,端的可稱是難以估價的稀世之寶。 屏風後卻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也算難為你了,鈴兒收下吧!」語聲仍是懶洋洋的,似是就連此等稀世之珍,也提不起他興趣。鈴兒接過木箱,含笑道:「我家侯爺既已收下你的禮物,你有什麼困難,就只管說出來吧!」 鐵金刀面露喜色,躬身道:「遵命!」微一尋思,接道:「七十餘年前,我潢州臥虎刀一門,與信陽蟠龍鉤兩門同時崛起武林,當時人稱:『臥虎蟠龍,刀鉤雙雄。』當真是威風赫赫,不可一世,但——」鈴兒笑道:「話說得越簡單越好,莫要自吹自擂。」 鐵金刀面頰微紅,乾咳一聲接道:「數十年來,我兩門互以兄弟相稱,交往極是親密,那知自從十七年前韓一鉤接長『蟠龍門』後,情況突然大變,韓一鉤竟聲言『蟠龍』兩字排名,本該在『臥虎』之上,要我等致歉改過,否則就要與我定期決鬥,要天下武林中人瞧瞧,究竟是該臥虎佔先,還是該蟠龍佔先?」 鈴兒微笑道:「名字佔了先,難道就會多長塊肉麼?」 鐵金刀嘆道:「姑娘說的雖是,但這口氣——唉,鐵某卻忍不下去,於是便在信陽城外,尋地決鬥,江湖中聞風趕來瞧熱鬧的自然不少,那知一戰之下,區區竟在第七百二十招上,被他一鉤所傷。」鈴兒笑道:「你自是輸得不服氣了?於是第二年再戰?」 鐵金刀嘆道:「姑娘猜得不錯,第二年在下養好了傷,又在原地與他決鬥,那一次情況更是熱鬧,在下與他苦鬥數百合,眼見已佔了上風,那知到了第七百多招上,那韓一鉤突又使出那一鉤來,招式竟與前式一模一樣,而在下竟還是不能抵擋,竟又被他這一鉤所傷!」鈴兒道:「你還是不服氣,第三年想必還要再戰一場?」 鐵金刀道:「這一次在下卻傷的更重,直到第五年才能與他再戰,但大戰之下,唉——唉——唉——」鈴兒道:「你可是又輸了?」 鐵金刀面容既是羞慚,又是悲憤,仰天嘆道:「在下不但又敗了,而且還是敗在他這一招之下!」 鈴兒面上也不禁露出詫異之色,道:「以你的武功與經驗,竟會在同一招式之下連敗三次?這真是教人奇怪了,唉!你第一次敗了時,就該將他那一招仔細研究研究,第二次就該小心提防著才是呀!」鐵金刀黯然嘆道:「在下怎會不知此理,早就將那一招仔細研究過,第三次決鬥時在下甚至邀請了十餘位同道高手,一齊去瞧,等到在下第三次受傷痊癒後,與這十餘位朋友一齊研究,縱然聚集了十餘人的智力,卻也瞧不出他那一招有絲毫破綻,也猜不出這一招後有什麼變化,是以只要此招一出,勝負立判!」 鈴兒道:「第四次情況如何?」 鐵金刀沉聲道:「第四次在下著著提防,步步為營,先苦練了七年功夫,再向他挑戰,但——唉!」跺一跺腳,垂首不語。 鈴兒頷首道:「我知道了,第四次你還是敗在那一招下,自然要想在第五次勝他,但直等到現在,你還是窺不破那一招的奧妙之處,所以,你只有來尋我家侯爺,但——但那一招我家侯爺卻未瞧見過呀——」 鐵金刀道:「在下早已將那一招的出手部位、時間、方向,捉摸得清清楚楚,一絲不錯,此刻便可學給侯爺來瞧。」 鈴兒嘆道:「你既已知道這一招的出招部位、方向、時間,卻仍破不了它,這一招想必厲害得很,我也想瞧瞧。」 鐵金刀恨聲道:「這一招最厲害的,便是內含之後著,令人難測,是以在下雖知它的出手,卻也無用。」說話間已自腰畔拔出金刀,沉聲道:「在下以刀作鉤,但望侯爺指教!」反身一刀,直刺而出。 *** 那刀身金光閃閃,宛如千百層金鱗閃動,此刻一刀刺了出去,滿艙俱是黃金色的刀光,耀人眼目。 突聽一聲輕喊:「好刀!」 方寶兒心頭一動,只覺這聲音聽來竟似十分熟悉,似乎是他那大頭叔叔胡不愁的聲音。但這心念還未轉過,艙中又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道:「這也算得高招麼?嘿嘿,我家三尺幼童使出的招式,都比這要強些。」不但笑聲尖銳刺耳,那語聲更是比馬嘶牛鳴還要難聽。 鐵金刀頓住招式,怒道:「鐵某在這招下敗了四次,朋友卻將這一招說的有如兒戲,鐵某倒要請教——」 那馬嘶般語聲怪笑道:「某家正要指教指教你!」一條身影,自角落中橫飛而起,突然間,又有條身影跟著飛了上來,將他一把拉下,兩人身法俱是快如鬼魅,方寶兒只覺眼前一花,連這兩人穿的衣服是何顏色都未瞧清,耳中只聽方纔那鸚鵡學舌般的語聲道:「紫衣侯貴地,老兄若是放肆,紫衣侯豈不怪罪哉,紫衣侯若是怪罪之,悲夫,哀哉,老兄所求之事豈得成乎?」那馬嘶般語聲大笑道:「然也然也,小弟不敢放肆哉!」 方寶兒越聽越是好笑,越是想瞧瞧這些怪人究竟是生得什麼模樣?但直到此刻,他還是無法瞧見。 鐵金刀忍住怒氣,轉過身子,屏風後才又傳出紫衣侯那懶洋洋的語聲,道:「這一招名為『乾坤破天式』,乃是自遠古劍法蛻變而來,雖然不差,但卻絕非毫無破綻——珠兒,你學過刀法,也學過鉤法,你去教他。」說完了這段話,便似已累得很,必須休息休息,是以立刻頓住語聲。 只聽屏風後一個嬌媚的語聲道:「是!」一個宮鬢少女,婀娜走了出來,滿頭黑髮間,懸著四粒光芒四射的明珠。 鐵金刀聽得紫衣侯一句話便將此招的名稱來歷說出,心下不禁既驚又佩,但此刻見他竟要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少女來教自己武功,心裡又不覺有一些失望,有些懷疑,暗道:「我曾將此招去求教中原武林許多成名的豪傑,卻無人能夠破解,難道這小小的女孩子卻有這麼大的本事?」 那珠兒瞧他面色,已知他心裡在想什麼,面帶微笑,伸手在他臂上輕輕一拉,道:「跟我來吧!」 鐵金刀竟身不由主被她拉了出去,這才知道這女子看來雖然弱不禁風,卻懷有一身令人難測的武功! 這其後又有司徒青、戚長林、段玉、徐左車、武一平等五人依次出來,各各獻出了珍寶,這五人俱是武林聲名赫赫之輩,此番不遠千里而來,所獻之寶,自都珍貴已極,所求之事,自也非同小可。但紫衣侯三言兩語便將他們打發了,語聲仍是懶洋洋的,竟根本未將這些珍寶,這些事放在心上。 等到這五人全都躬身而退,鐵金刀滿面喜色,大步奔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鈴兒笑道:「破法學會了麼?」 鐵金刀恭聲道:「在下今日與珠兒姑娘短短一席話,已勝過在下三十年苦練的武功,在下真不知——」 屏風後,紫衣侯緩緩道:「這本非難事,你既已學會,便快走吧!」竟連別人恭維之言,都不願聽。 鐵金刀再拜道:「是!」倒退而出。鈴兒笑道:「下面一位,該輪到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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