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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凝目望處,才知道那兩條金線之上,兩端各繫有一顆金色的小鈴,魯逸仙身形藉著南宮常恕掌力飛出時,掌中金鈴便已飛出,南宮常恕掌中金鈴亦自飛出,兩顆金鈴一搭,金線互結,南宮常恕掌力回收,魯逸仙凌空一擊而中,抓起任狂風,便已借勢飛回,當真是其去如矢,其回如風,來去空空,急如閃電,對方縱是一流身手,卻也要措手不及,無法防範。

  南宮平只覺心頭熱血一湧,忍不住脫口道:「好個護花鈴!」

  廳外卻又亂成一片,一個蒼老的語聲狂呼道:「廳裡的可是「風塵三友」麼?」

  南宮常恕、魯逸仙相視一笑,只見任狂風已掙扎著翻身爬起,面色一片蒼白,滿帶驚駭之色,顫聲道:「果然是風塵三友!」

  魯逸仙笑道:「多年不見,難為你還認得我兄弟。」

  任狂風頹然長嘆一聲,垂首道:「在下縱已不認得三位,但這一手「驚虹掣電,奪命金鈴」的絕技,在下卻再也不會忘記。」

  魯逸仙大笑道:「驚虹掣電一金鈴,鈴聲一振一銷魂……哈哈!大哥,想不到你我偶然練成的遊戲,倒被江湖中人說成了武林絕技。」笑聲突地一頓,轉首道:「你既然還記得我兄弟,難道便忘了昔年在我兄弟面前發下的重誓!」

  任狂風垂首歎道:「在下若知道『南宮山莊』的莊主,便是昔日風塵三友中的冷面青衫客,斗膽也不敢踏入『南宮山莊』一步。」

  魯逸仙冷冷道:「如今你既知道了,此刻又當怎地?」

  廳外長階下仍然亂成一片,任狂風回首大喝道:「秦老二,快帶弟兄們退出山莊一里之外,『風塵三友』在這裡!」

  喝聲方了,秦亂雨已一掠而上,目光轉處,變色道:「果然是三位大俠,想不到我弟兄二十年苦練,卻仍然擋不住魯大俠的凌空一擊!」

  狂風驟雨中,只聽階下有人厲聲喝道:「什麼『風塵三友』?我弟兄遠道而來,難道就憑著這句話空手而回麼?」十數條人影,一擁而上。

  「風塵三友」面色凝重,默然不語。

  秦亂雨霍然轉身,道:「誰說的?」

  兩條目光閃爍、短小精悍的褐衣漢子,攘臂而出,左面一人冷冷道:「要好朋友走路,至少總得掏些真傢伙出來,三言兩語,就濟得了事麼?」

  右面一人回首喝道:「各位弟兄,此話可說的是?」

  眾人雜亂地哄應一聲,任狂風一笑道:「原來是白寨主。」含笑走到他倆人身前,接著道:「如此說來,兩位想要些什麼呢?」

  左面一人低聲道:「弟兄們千里而來,最少總得混個千把兩銀子的盤比纏錢,兩位雖是前輩,也得照顧照顧咱們這些苦弟兄。」

  任狂風哈哈笑道:「一千兩銀子夠了麼?……拿去……」雙掌一翻,只聽「砰!砰!」兩聲,白氏兄弟慘呼一聲,狂噴了一口鮮血,滾下了長階,任狂風含笑道:「還有哪位弟兄要拿盤纏的?」

  四下漫無回應,只聽慘呼之聲漸漸微弱,終於寂火,只剩下風的呼嘯,雨的滴落,十數條大漢站在一起,竟連大氣都不敢喘。

  任狂風面色一寒,厲叱道:「退下去!」十餘條大漢一個個面如土色,齊地翻轉身軀,蜂擁著奔下長階,再無一人敢回頭望上一眼。

  「風雨雙鞭」一齊回轉身來,南宮常恕歎道:「你我相識多年,兩位亦未曾忘記我兄弟,說來彼此已可算是故人,只是我此刻已遇非常之變,不能以酒為兩位洗塵,兩位如有所需,我還可略助一二。」

  任狂風垂首道:「莊主如不怪罪,我兄弟已是感激不盡……」

  南宮常恕道:「既是如此,我也不願再多客套,今日就此別過。」雙手一抬,拱手送客。

  任狂風、秦亂雨恭身一揖,方待轉身,魯逸仙道:「且慢,兩位方才由莊前進來,不知可曾遇著那些『點蒼』弟子?」

  秦亂雨道:「點蒼門人,此刻已傷殘過半,除了點蒼燕、黑天鵝兩人外。能戰的只怕不多了。」他微一思忖,已知魯逸仙問話之意,說完之後,:立刻躬身告退,這兩人當真不愧是江湖大行家,見了眼色,便已知道別人心意。

  魯逸仙回到廳中,一抹面上雨水,沉聲道:「外圍既已空虛,大哥你何不乘此時機,將箱子運至莊外?」

  南宮常恕慘然一笑,道:「諸神使者,已來過一次,但卻仍未說明交寶地點,箱子縱然運出,卻要送到何處?」

  魯逸仙呆了半晌,突地仰天長笑,笑道:「無論何時,無論有多少人阻攔,憑我們幾人,還怕闖不出去麼!」

  他身軀一動,掌中的金鈴,便隨之叮噹作響,鈴聲清越,在風雨中仍可遠遠傳送出去。

  南宮平望著他掌中的金鈴,想到這三個老人方纔的威風,反覆低誦著:「驚虹掣電一金鈴,鈴聲一振一銷魂!」這兩句似詩非詩、似歌非歌的詞句,心中豪氣逸風,目光也閃出了喜悅的光彩。

  魯逸仙笑道:「孩子,你可聽出這鈴聲有什麼奇異之處麼?」

  南宮平含笑搖頭

  南宮夫人道:「這金鈴本是你爹爹的傳家之物,共有三對,別的似乎還無什麼異處,但只要其中一對金鈴一振,另兩對便也會同時作響,古來高深樂理之中,載有『共振』一詞,這金鈴雖非樂器,但這種現象卻與音樂中的『共振』相同。」

  她自懷中取出一雙金鈴,南宮平伸手接過,魯逸仙掌中會鈴一振,南宮平掌中的金鈴果然也發出了一種清越的「嗡嗡」聲響:

  南宮平不禁大奇,他卻不知道天地之大,萬物之奇,其中的確有許多是不能以常理解釋的事物。

  南宮常恕道:「昔年我三人闖蕩江湖之際,只有你母親武功最弱,我們生恐她落單遇險,是以便將這金鈴每人分了一對,她一遇險,鈴聲一響,我們這兩對金鈴,便也會生出一種奇異的『共振』感應,便可急往馳救……」

  魯逸仙大笑接口道:「是以你爹爹便將這金鈴取了個奇妙而好聽的名字,名曰『護花』……」

  南宮常恕笑道:「這『擴花鈴』三字,倒不是我杜撰而出,昔年,漢獻帝愛花成性,惟恐飛雀殘花,是以便在宮園中的花木上,繫了無數金鈴,只要雀鳥一落花上,金鈴之聲大震,而宮廷中的『護花使者』,便會即來驅鳥,當時京朝中人,便將這金鈴稱為『護花鈴』,後來詩人,也作有『十萬金鈴常護花』之句,我取的這『護花』兩字,也不過只是用的這個典故。」

  南宮夫人輕輕一笑,道:「幾十年前的事,還說它作什麼,平兒,你若是喜歡,這一對金鈴你就收著吧,以後你若是在江湖問……」她突地想起愛子即將去向不知名的遠方,笑容一斂,立刻染上了一重沉重的憂鬱。

  南宮常恕微微一歎,將金鈴交給南宮平,道:「這一對你也收著吧,你爹爹媽媽再也沒有別的東西給你,這兩對金鈴,你要好好珍惜,將來……」說到「將來」兩字,他也不禁長嘆一聲,默然無言,目光沉重地投落到廳外的苦雨淒風之中,遠處仍是一片黑暗。

  南宮平手捧著四隻金鈴,無言地垂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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