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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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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聲未落,四下已立刻響起一片驚呼詫異之聲,威猛老人再次一拍桌子,目中發出厲電般的光芒,一字一字地說道:「神——龍——未——死——?」突地轉過身去,大喝道:「李勝、王本廣,過來!」 南宮平抬目望處,只見這威猛老人身後,畏縮地走出兩個人來,烏巾黑衫,身軀彪壯,竟是「止郊山莊」門下的抬棺大漢! 原來自從南宮平追蹤那高髻道人而去,龍飛、石沉、郭玉霞、古倚虹,再上山巔,去尋師蹤後,這兩個大漢等了許久,便覓路下山。 他兩人走的是下山正道,哪知他兩人還未落到山腳,便已見到在山腳下竟已擁立著一群武林豪士,有的在低聲言笑,有的在皺眉企望,也有的在神情急躁,不斷地負手踱著方步。 這些武林豪士俱都是聽得「不死神龍」在華山比劍之約後,不遠千里跟蹤而來,此刻正在等待著「神龍」與「丹鳳」比劍的消息,只因他們深知「不死神龍」的脾氣,是以沒有人敢妄自上山。 於是這兩個抬棺大漢所帶下的消息,便使得這些武林豪士大為震驚! 「丹鳳」已死,「不死神龍」也被「丹鳳」門下的詭汁所傷!並且留下了遺言!此刻「神龍」門下,已各自散去了這既不確實,又嫌誇張的消息,卻立刻像野火燃燒著野草一般,在華山四周縣城的武林豪士口中燃燒起來。 一個時辰之內,快馬飛馳,在各縣城之間往來不絕。 坐鎮西安的西北大豪,在武林中素有「西北神龍」之稱的「飛環」韋七,韋七太爺,雖然被江湖中人半帶譏嘲地稱為「偽龍」,但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對「不死神龍」有著更深的敬佩,聽得這不幸而不確的消息後,便立刻召集武林群豪,來舉行這次「古城大祭」。 聽到消息,能夠趕到的武林中人,俱都飛騎趕來了。 更令這大祭生色的,是「玉門關」外,聲名顯赫,但行蹤卻極飄忽的神奇人物,「萬墜流香」任風萍,也隨著「崆峒」劍客「岷山二友」匆匆趕來! 此刻,這神態氣度,均有幾分酷似「不死神龍」的西北神龍,「偽龍」韋七,滿面怒容,喚來了那兩個抬棺大漢——李勝、王本廣。 南宮平目光動處,心中亦自恍然:「難怪他得知了師傅的死訊,難怪他忽然知道了我的姓名……」 只聽「飛環偽龍」韋七厲喝一聲,道:「不死神龍的死訊,可是你們說出的麼?」 李勝、王本廣一齊垂首稱是! 韋L濃眉一揚,道:「但你家五公子,怎地又說神龍未死?」 李勝、王本廣,對望一眼,誰也不敢說出話來。 韋七道:「你們是否當真看見了『神龍』已死!」 李勝、王本廣頭垂得更低,只聽李勝悚慄著訥訥道:「小人……小人沒……確……」 韋七目光一凜,大怒道:「好大膽的奴才,既未眼見,便胡亂說話,教老夫弄出這大大的笑話。」 他盛怒之下,右掌一揚,竟將面前靈案上的香燭,震得四散飛落! 李勝,王本廣垂手低頭,面上已無人色。 南宮平朗聲道:「老前輩暫且息怒,這也怪不得他們……」 韋七怒道:「不怪他們,難道怪我麼,不死神龍若是來了,豈非以為我這條偽龍咒他快死!」 這老人雖然鬚髮半白,卻仍然性如烈火,南宮平暗歎一聲:「原來此人便是『飛環』韋七……」仔細瞧不他幾眼,只覺他神態之間,雖有幾分與師傅相似,但卻少了師傅那種熙和之意。 他心念數轉,對這老人卻仍是非常恭敬,因為他雖然比不得師傅,卻已無愧為武林的前輩英雄,身軀一挺。朗聲道:「此事說來話長,晚輩心中卻非但沒有覺得老前輩此事不當,反而覺得老前輩行事之可佩。」 目光四掃一眼:「我相信各位英雄朋友,武林前輩,心裡定也與晚輩有所同感!」 「飛環」韋七一捋長鬚,望了望南宮平,又望了望那兩個抬棺大漢,揮手道:「走、走、走……」 這兩人躬身一禮,抱頭走了。南宮平暗中一笑,只聽身後突地響起一陣朗笑,道:「兄台原來竟是『神龍』門下,兄弟我初入玉門,便能見到如此少年英雄?確實可喜,『不死神龍』英雄蓋世,死訊只是誤傳,讓兄弟我仍有機會瞻仰前輩風采,更是可喜……」 南宮平轉頭望去,心頭突地一驚,只見那玄衫人自懷中取出一柄描金折扇,輕搖而來,與他並肩而立的,竟不是那「岷山二友」,而是一男一女,男的長身玉立,面目沉靜,女的風姿絕世,秋波流轉,赫然竟是自己的大嫂郭玉霞,以及自己的三師兄——石沉! 那玄衫人輕搖折扇,朗笑著又道:「更令我任風萍歡喜的是,兄弟我竟在無意中又遇著了兩位『神龍』門下的高弟……喏喏喏,各位可認得,這兩位是誰麼?哈哈,想必各位是知道的!」 郭玉霞、石沉一現行蹤,四下群豪便義呵句起了一陣騷動。 只聽一人悄悄道:「人道『鐵漢夫人』貌美如花,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目光便也離不開郭玉霞身上。 「飛環」韋七目光一轉,哈哈笑道:「好好,想不到任大俠又帶來了兩位神龍子弟——」微一抱舉道:「兩位想必就是近年來武林盛傳,聯袂上黃山,雙劍誅群醜的『止郊雙劍』了!」 石沉面色微變,垂下頭去,郭玉霞輕輕一笑道:「晚輩……」 南宮平卻已一步掠來,截門道:「這位是晚輩大嫂,這位卻是晚輩的三師兄,也就是『止郊雙劍』中,人稱『靜石劍客』的石沉!」 「偽龍」韋七詫異地向他兩人望了幾眼:「大嫂……」他突又捋鬚大笑起來,道:「這位難道便是『鐵漢夫人』麼?好好,老夫雖然僻處西北,卻也聽過江湖人語:『百煉鋼化繞指柔,鐵漢子配美婦人!』當真是男的是呂布,女的是貂蟬……」話聲未了,四下已響起一片笑聲。 南宮平亦不禁暗中一笑,忖道:「這老人雖已年近古稀,想不到言語間仍是這般魯莽。」 卻見那任風萍微微一笑,朗聲道:「江湖之中,雖多名實不符之輩,但神龍子弟卻是名下無虛,這位石大俠人稱『靜石劍客』,當真是人靜如石……」他口中雖在稱讚著石沉,兩道眼神,卻瞬也不瞬盯在南宮平面上,含笑道:「這位兄台年青英發,深藏不露,既是『神龍』門下,大名想必更已遠播,不知可否見告?」 南宮平見了石沉、郭玉霞同行而來,卻不見龍飛之面,心裡早有了許多話想要詢問,卻聽這任風萍慇勤相詢,此人溫文爾雅,談吐不俗,武功雖未顯露,但必然極有來歷,不覺動了相惜之意,微微一笑道:「小可南宮平,初入師門,怎比得我大嫂、三哥……」 郭玉霞輕輕一笑,道:「我這位五弟初入師門,可比我們都強得多!」 韋七哈哈笑道:「神龍子弟,俱是好漢,你們也毋庸互相謙虛了,我且問你,『神龍』既未死,此刻在哪裡?」 南宮平微一沉吟,方在措詞答覆,郭玉霞已幽幽歎道:「師傅他老人家雖然可能還在人間,只是他老人家的行跡,晚輩們卻不知道!」 韋七雙日一張,面露驚愕,郭玉霞又道:「晚輩們昨夜在荒山中尋找師傅,又擔心五弟的下落!」 韋七濃眉微軒,道:「他難道不曾與你們在一起?」 郭玉霞幽幽一歎,道:「不曾!」 韋七目光一凜,驚問南宮平,道:「你師傅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不去尋找,卻在這裡辦別人的喪事……哼哼!這算是什麼子弟?」南宮平呆了一呆,雖想解說,但他這一日之前所遇之事,不但錯綜複雜,而且有許多還關係著他師傅的聲名,又豈是一時間解說得清? 郭玉霞輕輕歎道:「五弟到底年輕些,又……」悠悠一歎,戛然不語。 韋七冷「哼」一聲,不再去看南宮平,捋鬚又道:「那『鐵漢』龍飛,老夫亦是聞名久了,此刻怎地也不見前來?」 南宮平心懷坦蕩,聽了郭玉霞這般言語,見了韋七這般神態,心中卻又不以為意,暗道:「我正要詢問大哥的行蹤,他先問了也好。」 這其間只有那來白玉門關外的異士「萬里流香」任風萍,冷眼旁觀,心中暗忖:「這『神龍』門下的弟子之間,莫非有著什麼矛盾?」嘴角突地泛起一陣難測的微笑。 只見郭玉霞秋波一轉,似乎欲言又止,韋七皺眉忖道:「那龍飛的去處,難道也有不可告人之處?」沉聲又道:「龍世兄哪裡去了?」 郭玉霞輕歎一聲,道:「我大哥……唉!我大哥陪著我四妹,走在後面,不知怎地還未前來!」又自一歎,以手掩面,垂下頭去,她言語平常,但神態語氣之間,卻似有許多委屈,又似真的有許多不可告人的隱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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