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火併蕭十一郎 | 上頁 下頁 |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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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搖船母女 杭州。 她們出了湧金門,過南屏晚鐘,搖向三潭印月,到了西泠橋時,已近黃昏了。 滿湖秋水映著半天夕陽,一個頭戴黑帽的漁翁,正在橋頭垂下了他的釣竿。 遠處畫舫樓船上,隱約傳來妙齡船娘的曼聲清歌。 「看畫舫盡入西泠,聞卻半湖春色。」 白沙堤上野柳已枯,芳草沒逕,靜悄悄的三里長堤,很是少人行走。 「誰開湖寺西南路,草綠裙腰一道斜。」 面對著名湖秋色,雖然無酒,人已醉了。 風四娘也不禁曼聲而吟:「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兩相宜。」 沈璧君輕輕嘆息,道:「這兩句話雖然已俗,可是用來形容西湖,卻是再好也沒有。」 風四娘道:「你以前來過?」 沈璧君點點頭,美麗的眼睛又流露出一抹感傷。 ——以前她是不是和連城璧結伴來的? 風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水月樓在哪裏?」 沈璧君搖搖頭。 搖船的船家是母女兩個人,女兒雖然蓬頭粗服,卻也不失嫵媚。 她忽然伸出手向前一指:「那裏豈非就是水月樓?」 她指著的地方,正是湖心秋色最深處,波光夕陽,畫舫深歌。 風四娘道:「水月樓是條畫舫?」 船娘道:「湖上最大的三條畫舫,一條叫不繫園,一條叫書畫舫,還有一條就是水月樓。」 風四娘道:「這條畫舫有多大?」 船娘道:「大得很,船樓上至少可以同時擺三四桌酒席。」她嘆了口氣,聲音裏帶著無限羨慕:「幾時我若也能有那麼樣一條畫舫,我也用不著再吃這種苦了。」 她看著自己的手,本來很秀氣的一雙手,現在已結滿了老繭。 湖上的兒女,日子過得雖自在,卻都是清貧而辛苦的。 沈璧君看著她,忽然問道:「你們平常一天可以賺多少銀子?」 船娘苦笑道:「我們哪裏能天天看得到銀子,平常最多也只不過能賺個幾十文錢而已,只有到了春天……」 一提到春天,她的眼睛裏就發出了光。 這十里晴波一到春天,六橋花柳,株株相連,飛紅柔綠,鋪岩霞錦,千百隻遊船,一式白紡遮陽,銅欄小槳,攜著素心三五,在六橋里外,燕子般穿來穿去。 春天才是她們歡愉的日子。 現在卻已深秋。 沈璧君忽然笑了笑,對船娘道:「你想不想到城裏去玩幾天?除了花錢外,還可以賺五兩銀子?」 黃昏。 船上已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母親,一個女兒。 風四娘和沈璧君呢? 她們豈非就在這條船上。 沈璧君是母親。 ——母親總是比較少有人注意的,我不願讓別人認出我。 所以風四娘就只好做了她的女兒。 *** 用白粉將頭髮撲成花白,再用一塊青帕包起來,臉上添點油彩,畫幾條皺紋,沈璧君瞇著眼睛低垂下頭:「你還認不認得出我?」 風四娘笑了:「我實在想不到你居然還會一點易容術。」 其實只要是會打扮的女人,就一定會一點易容術的。 易容本不是種神奇的事,造成的結果,也絕沒有傳說中那麼神奇。 「現在我們最多只不過能在晚上暫時瞞過別人而已。」 「月圓的時候,豈非就是晚上?」 「所以白天我們最好少出來。」 風四娘笑道:「你難道沒有聽人說過,我一向是條夜貓子?」 ——今天是十三,後天晚上月亮就圓了。 一輪將圓未圓的明月,正冉冉升起,照亮了滿湖秋水。 月下的西湖,更美得令人心碎。 「你想那個叫天孫的人,後天晚上究竟會不會來?」 「一定會來的,我只怕他來了,我們還是認不出他。」 「只要他來,我們就一定會認得出。」 「你有把握?」 「現在我們至少已有了三條線索。」 「哦?」 「第一,我們已知道他是個很瘦小的人,而且總是帶著條小狗。」 「第二,我們已知道他一定會到水月樓去。」 「第三,我們也已知道連城璧一定會去找他。」 「我們雖然不認得他,但我們卻認得狗,認得水月樓,也認得連城璧。」 風四娘的確充滿了信心,因為她忘記了一點。 ——就是能找到他,又能怎麼樣呢? 秋月漸高,湖水漸寒。 風四娘坐在船舷邊,脫下了青布鞋,用一雙如霜的白足,輕輕的踢著水。 沈璧君正在看著她,看著她的時候,忽然道:「聽說你一腳踢死過祁連山的大盜半天雲?」 風四娘道:「嗯。」 沈璧君道:「你就是用這雙腳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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