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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第二十五章 驚魂一刀

  淚已乾了,血也已乾了。

  淚痕是看不見的,可是鮮血留下來的痕跡,卻一定用血淚才洗得清。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葉開一向都是在用「寬恕」來代替報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殺人的刀,但是現在他的心,竟也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他忽然發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可笑的小木偶,一直都被人用一根看不見的線,提在手裏。

  他不願再被人這麼樣愚弄下去,更不願再受人利用;沒有人願意做木偶的,無論誰的容忍都有限度,葉開也一樣。

  積雪的大地,正在陽光下露出光禿禿的黃土。長安城外的大路上,泥濘已乾,卻還是看不見趕路的人。

  沒有人願意在大年初二這一天趕路。

  只有葉開。

  他找了輛車,卻找不到趕車的人。

  可是他不在乎,他就躺在這輛載煤的大板車上,任憑拉車的驢子沿著大路往前走。

  車上的煤碴子,刺得他全身都在發痛,可是他也不在乎。

  拉車的驢子走得居然不慢,後面沒有人用鞭子抽它,它走得反而比平時更帶勁。

  驢子本就是這種脾氣的。

  奇怪的是,這世上有很多人的脾氣,也跟驢子完全一樣。

  葉開居然去買了包花生,躺在車上慢慢地剝著,剝一顆拋起來,才用嘴接住,慢慢地咀嚼。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在甚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也許他還沒有忘記那個在殺人前,一定要吃幾顆花生的路小佳。

  只可惜沒有酒,他忘了買酒。

  大醉之後,第二天能喝幾杯「還魂酒」,人立刻就會覺得舒服些。

  他想到酒的時候,就看見一角青布酒旗,從前面路旁的枯林裏斜斜挑出。

  就算在大年初二,也並不是絕對沒有人想賺錢的。

  葉開笑了,喃喃自語:「看來我的運氣已漸漸變好了。」

  想喝酒的時候,立刻就可以有酒,這種運氣確實不錯。

  他跳起來,將驢車趕入了道旁,慢慢地走入那積雪的棗樹林。

  樹林中果然有個小小的酒亭,還有七八個人動也不動地站在酒亭外,直著眼睛,張著嘴,就好像一堆泥人。

  其中有一個人,頭上用白布包住,一看見葉開走了過來,臉上就露出了驚駭之色。

  葉開卻笑了。

  他認得這個人,就是昨天晚上一定要找他拼刀的土流氓。

  「土豹子,土大哥。」

  葉開忽然想起了別人稱呼他的名字,微笑著走過去,道:「土大哥,你的酒也醒了?」

  土豹子臉色發青,想點點頭,可是脖子卻似已發硬,整個人都好像硬得像乾泥巴。

  不但是他,其他的六七個人也一樣。

  葉開微笑道:「挨揍的人沒有害怕,揍人的人為甚麼反而害怕了?是不是我的骨頭太硬,把各位的手打痛了?那就實在抱歉得很。」

  他沒有猜錯,這些人的手果然都又青又腫。

  一個人的武功若是能練到葉開這樣子,縱然在爛醉如泥的時候,也一樣有防身自衛的本能。

  葉開笑道:「可是各位用不著害怕,我並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能在垃圾堆上睡一晚上,也是蠻有趣的事,我正想好好的謝謝你們。」

  他拍了拍土豹子的肩,道:「來,讓我請你們喝兩杯。」

  土豹子臉上的表情卻更恐懼。

  葉開道:「你還怕甚麼?」

  土豹子終於道:「老大,我們已知道你有種,只不過我們怕的倒不是你。」

  葉開怔住。

  弄了半天,人家怕的原來並不是他。

  葉開苦笑道:「你們怕的是甚麼?」

  土豹子道:「我們只怕你把我們頭上的東西碰下來,我們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葉開這才發現,這些人的頭頂上,全部端端正正的擺著一枚銅錢。

  銅錢在太陽下閃著光,就像是黃金一樣。

  「金錢幫。」

  土豹子吐出口氣,道:「你既然也知金錢幫的規矩,我就放心了。」

  葉開眨了眨眼,道:「甚麼規矩?」

  其實他當然知道金錢幫的規矩。

  這枚銅錢,就是他們的信符,他們若是把銅錢放在你頭上,你就連一動都不能動了。

  土豹子道:「你真的不知道?只要你把我們頭上的銅錢碰下來,我們就得死,你也得死,我們大家就全都是死路一條。」

  葉開又笑了,搖著頭,笑道:「哪有這麼大的規矩?我不信。」

  他忽然伸出手,把土豹子頭上的銅錢拿了下來,喃喃道:「這一文錢不知道能不能買杯酒喝。」

  土豹子卻已駭傻了,就像是忽然被人抽了一鞭子,兩條腿都已發軟,忽然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葉開卻好像沒看見,又道:「一文錢想必不夠買酒的,還好這裏還有。」

  他身子忽然掠起,落下來時,六七個人頭上的銅錢,就全已都到了他手裏。

  這些人都駭傻了,他們這一輩子,從來也沒看見過這麼快的身手。

  土豹子忽然跪在地上大叫:「這是他幹的,完全不關我們的事。」

  葉開微笑:「這本來就不關你們的事。」

  他拈起顆花生,放在土豹子手裏:「你知不知道這是甚麼意思?」

  土豹子當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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