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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崔玉真頭垂得更低,眼淚已流下面頰。

  郭定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冷冷道:「就算沒有丁姑娘這件事,我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葉開道:「可是現在——」

  郭定道:「我知道,現在我們當然要先救出丁姑娘再說。」

  崔玉真忽然又道:「他晚上雖然不睡,可是到了天快亮的時候,一定要睡三個時辰。」

  現在距離天亮至少還有半個多時辰,冬天的夜總是比較長。

  葉開看了看天色道:「好,我們等。」

  床上韓貞忽然翻了個身,發出夢囈——葉開點了他穴道,用的力量並不大。

  他彷彿還在說:「酒呢——甚麼地方有酒——」

  反反覆覆說了幾遍後,他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大叫道:「姓呂的我認得你,你好狠。」

  這句話說完,他又倒下,滿頭都是冷汗。

  葉開動容道:「姓呂的?」

  郭定道:「看來打傷他的那個人一定姓呂。」

  葉開沉思著,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甚麼姓呂的高手?」

  郭定道:「近年來好像只有一個。」

  葉開道:「呂迪?」

  郭定道:「不錯,『白衣劍客』呂迪。」

  葉開道:「你見過他出手?」

  郭定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他雖然是『銀戟溫侯』呂鳳先的堂侄。練的卻是武當劍法,武當是內家正宗,絕不會——」

  葉開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你說他是誰的侄子?」

  郭定道:「呂鳳先銀戟溫侯,昔年兵器譜上排名第五。」葉開的眼睛裏突然發出了光,道:「呂鳳先,我怎會忘了這個人。」

  郭定道:「你認為是他麼?」

  葉開道:「銀戟溫侯在兵器譜上排名第五,在別人已是件很值得榮耀的事,可是在他看來,卻是種恥辱。」

  郭定瞭解這種心情,有很多人都不能忍受屈居人下的。

  葉開道:「但他也知道百曉生絕不會錯,所以他毀了自己的銀戟,練成了另一種可怕的武功。」

  郭定道:「甚麼武功?」

  葉開道:「他的手!」

  郭定的眼睛也亮了。

  葉開道:「據說他已將他的手練成鋼鐵般堅硬鋒利。」

  郭定道:「你是聽誰說的?」

  葉開道:「一個曾經親眼看過他那隻手的人,一個絕不會看錯的人。」

  郭定道:「小李探花?」

  葉開點點頭,道:「世上若有一個人能赤手將韓貞打成這樣子,這個人就一定是呂鳳先。」郭定道:「可是他多年前就已失蹤了。」葉開冷笑道:「連死了的人都可能復活,何況是失蹤了的人。」郭定道:「你認為他也已到了這裏?」

  葉開道:「你說過,現在雖不是九月,卻是獵狐的時候。」

  郭定的眼睛裏閃著光道:「呂鳳先無疑也是隻鷹。」

  葉開道:「也許他已可算是群鷹中最可怕的一隻鷹。」

  郭定道:「他若真的來了,你要找他?」

  葉開望著床上的韓貞,緊緊閉住了嘴。

  他已不必再開口。

  郭定的眼睛更亮,卻彷彿凝視著遠方,喃喃道:「能與昔年兵器譜上排名第五的人決一勝負,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葉開道:「但這卻不是你的事。」

  郭定道:「不是?」

  葉開的表情很嚴肅,道:「絕不是。」

  郭定笑了笑,接著道:「不必怕我搶你的生意,韓貞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葉開終於也笑了笑,道:「這句話我希望你最好莫要忘記。」

  郭定的表情也變得很嚴肅,道:「你最好也莫要忘記一件事。」

  他凝視著葉開,慢慢地接著道:「我不想看見你被人打得像韓貞這樣子。」

  葉開忽然轉過身,推開了窗戶。

  窗外冷風如刀,但他的心卻是熱的,就像是剛喝下滿滿一杯醇酒。

  遠方的空谷,本是一片黑暗,此刻卻已剛剛變成了灰白色。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聲雞啼。

  「是最後面靠左的一間屋子,窗台外面還擺著三盆臘梅。」

  ▼第十三章 海市蜃樓

  後面的院子果然很大,東方雖已現出曙色,窗子卻還亮著燈。

  屋裏有人在大笑:「貧道此番重入紅塵,就是要看看今日之江湖,究竟是誰家的天下?」這是玉簫道人的聲音。

  屋子裏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人。

  「晚輩當然不敢和道長爭一日之短長,只可惜江湖中卻偏偏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小輩。」

  這不是玉簫道人的聲音,聽來卻很熟。

  伊夜哭。

  他果然是個很會投機取巧的諂媚小人。

  看來他竟已投靠了玉簫道人。

  葉開的心沉了下去。

  玉簫道人不但沒有睡,而且還多了個幫手。只聽玉簫道人在問:「你知道這種無知的小輩有些甚麼人?」

  「嵩陽郭定、武當呂迪、錐子韓貞、飛狐楊天、南海珍珠、青城墨氏——據我所知道的已有這些人到長安來了。」

  他顯然還沒有忘記兵器被毀的仇恨,第一個提到的名字就是郭定。

  他實在很希望看著玉簫道人殺了郭定。

  玉簫道人問:「還有沒有別人要來?」

  「當然有,至少還有個葉開。」

  伊夜哭冷笑道:「葉開不足懼。」

  「哦?」玉簫道人顯得很驚訝,葉開的武功,他已領教過,「因為這個人已等於是個死人。」

  「哦?」

  「現在長安城裏,要殺他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他簡直已死定了。」

  玉簫道人大笑道:「玉容,還不為伊先生斟酒。」

  看來他竟打算作長夜之飲,連一點睡覺的意思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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