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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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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嘆道:「不錯,的確可惜。」 花滿天忽然道:「昨夜四更後,閣下究竟在什麼地方?」 葉開淡淡道:「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花滿天長長嘆了口氣,道:「可惜,可惜,的確可惜。」 葉開眨眨眼,道:「什麼事可惜?」 花滿天道:「閣下年紀還輕,就這樣死了,豈非可惜得很。」 葉開笑了,道:「誰說我要死了?我連一點都不想死。」 花滿天沉下了臉,道:「我也不想你死,只可惜有樣東西不答應。」 葉開道:「什麼東西?」 花滿天的手突然垂下,在腰畔一掌寬的皮帶上輕輕一拍。「嗆」的一聲,一柄百煉精鋼打成的軟劍已出鞘,迎風抖得筆直。 葉開脫口讚道:「好劍!」 花滿天道:「比起那柄刀如何?」 葉開道:「那就得看刀在什麼人手裡。」 花滿天道:「若在閣下的手裡?」 葉開笑了笑,道:「我手裡從未沒有刀,也用不著刀。」 花滿天道:「用不著?」 葉開笑道:「我殺人喜歡用手,因為我很欣賞那種用手捏碎別人骨頭的聲音。」 花滿天臉色變了變,道:「劍尖刺入別人肉裡的聲音你聽見過沒有?」 葉開道:「沒有。」 花滿天冷冷道:「那種聲音也蠻不錯的!」 葉開笑道:「什麼時候你能讓我聽聽?」 花滿天道:「你立刻就會聽到。」他長劍一揮,劍尖斜斜挑起,迎著朝陽閃閃生光,已繞到葉開身後。 突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俊孩子,殺人有什麼好看的。」 孩子道:「很好看,至少總比殺豬好看得多。」 花滿天皺了皺眉,劍尖又垂下。 葉開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就看見了一個白衣婦女,牽著個穿紅衣的孩子,正從屋角後走出來。這婦人長身玉立,滿頭秀髮漆黑,一張瓜子臉卻雪白如玉。她並不是那種令人一見銷魂的美女,但一舉一動間都充滿了一種成熟的婦人神韻。 無論什麼樣的男人,只要看見她立刻就會知道,你不但可以在她身上得到安慰和滿足,也可以得到了解和同情。 她牽著的孩子滿身紅衣,頭上一根沖天杵小辮子,也用條紅綢帶繫住,身子長得雖然特別瘦小,但眼睛卻特別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顯得又活潑、又機靈。 葉開當然也對他們笑了笑。看到女人和孩子時,他的笑容永遠都是親切而動人的。 孩子看見他,卻像是怔了怔,突然跳起來,大聲道:「我認得這個人。」 婦人皺了皺眉:「別胡說,快跟我回去。」 孩子卻掙脫了她的手,跳著跑過來,用手劃著臉笑道:「醜醜醜,抱著我姐姐不放手,你說你自己醜不醜?——」 花滿天沉著臉道:「小虎子,胡說八道些什麼?」 孩子眼珠子轉動,道:「我沒有胡說八道,我說的是真話,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見他跟我姐姐抱在一起,叫他放手都不行。」 花滿天動容道:「昨天晚上什麼時候?」 孩子道:「就在快天亮的時候。」 花滿天臉色變了。 雲在天厲聲道:「這事是不是你親眼看見的?千萬不可胡說!」 孩子道:「當然是我親眼看見的。」 雲在天道:「怎麼能看得見?」 孩子道:「昨天晚上敲過鑼之後,姐姐就要出來看看,我也要跟她出來,她不肯,我就乘她一個不留神,藏在她馬肚子下。」 雲在天道:「然後呢?」 孩子道:「姐姐還不知道,騎著馬剛走了沒多久,就看見了這個人,然後他們就——」他話未說完,已被那婦人拉走,嘴裡還在大叫大嚷,道:「我說的是真話,我親眼看見的麼,我為什麼不能說?」 花滿天、雲在天面面相覷,臉上是一片死灰,那裡還能開口。 葉開臉上的表情卻很奇特,心裡又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突聽一個人沉聲道:「你跟我來。」 馬空群不知何時已走了出來,臉色鐵青的向葉開招了招手,大步走出了院子。 葉開只有跟著他走了出去。 這時外面的大草原上,正響起了一片牧歌。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沒有牛羊,只有馬。馬群在陽光下奔馳,天地間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馬空群身子筆挺,端坐在雕鞍上,鞭馬狂馳,似要將胸中的憤怒,在速度中發洩。幸虧葉開座下的也是匹好馬,總算能勉強跟住了他。 遠山一片青綠,看來並不高,也不太遠。但他們這樣策馬狂奔了一個多時辰,才到山坡下。馬空群飄身下馬片刻不停,直奔上山。葉開也只好跟著。 山坡上一座大墳,墳上草色已蒼,幾棵白楊,伶仃地站在西風裡。墳頭矗立著一塊九尺高的青石碑。碑上幾個醒目大字是:「神刀堂烈士之墓。」旁邊還有幾個人的名字:「白天羽夫妻、白天勇夫妻,合葬於此。」馬空群直奔到石碑前,才停下腳步,汗氣已濕透重衣。 山上的風更冷。他在石碑前跪了下來,良久良久,才站起來,轉過身,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每一條皺紋裡,都不知埋藏著多少悽涼慘痛的往事。也不知埋藏了多少悲傷,多少仇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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