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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第二十五章 劍無情人卻多情

  阿飛聽說梅花盜是女人,不由笑道:「女人會強姦女人。」

  李尋歡道:「這也許正是她在故佈疑陣,讓別人都想不到梅花盜是女人。」

  阿飛道:「女人沒法子強姦女人。」

  李尋歡又笑了笑,道:「有法子的。」

  他輕輕地咳嗽著,接著說道:「那梅花盜若果真是女人,她可以用一個男人做傀儡,替她做這種事,到了必要的時候,再找機會將這男人除去。」

  阿飛道:「你想得太多了。」

  李尋歡道:「也許我的確想得太多了,但想得多些,總比不想好。」

  阿飛道:「也許——不想就是想。」

  李尋歡失笑道:「說得好。」

  阿飛道:「也許——好就是不好。」

  李尋歡笑道:「想不到你也學會了和尚打機鋒——」

  阿飛忽然又道:「梅花盜三十年前已出現過,如今至少已該有五十歲以上了。」

  李尋歡道:「三十年前的梅花盜,也許並不是這次出現的梅花盜,他們也許是師徒,也許是父女。」

  阿飛不再說話。

  李尋歡也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百曉生也絕不是盜經的主謀,因為他根本無法令心鑒為他冒險。」

  阿飛道:「哦?」

  李尋歡道:「心鑒未入少林前,已橫行江湖,若是想要錢財,當真是易如反掌,所以財帛利誘絕對打不動他。」

  阿飛道:「哦?」

  李尋歡道:「百曉生武功雖高,但入了少林寺就無用武之地了,所以心鑒也絕不可能是被他威脅的。」

  阿飛道:「也許他有甚麼把柄被百曉生捏在手上?」

  李尋歡道:「是什麼把柄呢?」

  他接著道:「未入少林前,『單鶚』的所做所為,已和『心鑒』無關了,因為出家人講究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百曉生絕不可能以他出家前所做的事來威脅他,他既已入了少林,也不可能再做出什麼事來了。」

  阿飛道:「何以見得?」

  李尋歡道:「因為他若想做壞事,就不必入少林了,少林寺清規之嚴,天下皆知,他絕不敢冒這個險,除非——」

  阿飛道:「除非怎樣?」

  李尋歡道:「除非又有件事能打動他,能打動他的事,絕不是名,也不是利。」

  阿飛道:「名利既不能打動他,還有什麼能打動他?」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能打動他這種人的,只有絕代之紅顏,傾國之美色!」

  阿飛道:「梅花盜?」

  李尋歡道:「不錯!只有梅花盜這種女人才能令他不惜做少林的叛徒,只有梅花盜這種女人才敢盜少林的藏經!」

  阿飛道:「你又怎知梅花盜必定是個絕色美人?」

  李尋歡又沉默了很久,才嘆息著道:「也許我猜錯了——但願我猜錯了!」

  阿飛忽然停下腳步,凝視著李尋歡,道:「你是不是要重回興雲莊?」

  李尋歡悽然一笑,道:「我實在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地方可去。」

  ***

  夜,漆黑的夜。

  只有小樓上的一盞燈還在亮著。

  李尋歡痴痴地望著這鬼火般的孤燈,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取出塊絲巾,掩住嘴不停地咳嗽起來。

  鮮血濺在絲巾上,宛如被寒風摧落在雪地上的殘梅,李尋歡悄悄將絲巾藏入衣裏,笑著道:「我忽然不想進去了。」

  阿飛似乎並未發覺他笑容的辛酸,道:「你既已來了,為何不進去?」

  李尋歡淡淡道:「我做的事有許多都沒有原因的,連我自己都解釋不出。」

  阿飛的眸子在夜色中看來就像是刀。

  他的話也像刀,道:「龍嘯雲如此對不起你,你不想找他?」

  李尋歡卻只是笑了笑,道:「他並沒有對不起我——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女,無論做出什麼事來,都值得別人原諒的。」

  阿飛瞪著他,良久、良久,慢慢地垂下頭,黯然道:「你是個令人無法了解的人,卻也是個令人無法忘記的朋友。」

  李尋笑道:「你自然不會忘記我,因為我們以後還時常會見面的。」

  阿飛道:「可是——可是現在——」

  李尋歡道:「現在我知道你有件事要去做,你只管去吧。」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風吹過大地,像在嗚咽。

  遠處傳來零落的更鼓,遙遠得就像是眼淚滴落在枯葉上的聲音。

  沒有星光,沒有月色,只有霧——

  李尋歡忽笑了笑,道:「起霧了,明天一定是好天氣。」

  阿飛道:「是。」

  他只覺喉嚨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連聲音都發不出。

  他沒有再說第二個字,就轉身飛掠而去,只剩下李尋歡一個人,一個人動也不動的站在黑暗裏。

  他的胴體與生命都似已和黑暗融為一體。

  阿飛掠過高牆,才發現「冷香小築」那邊也有燈火亮著,昏黃的窗紙上,映著一個人纖纖的身影。

  阿飛的心似在收縮。

  屋子裏的人對著孤燈,似在看書,又似在想著心事。

  阿飛驟然推開了門——

  他推開門,就瞧見了他旦夕不忘的人,他推開了門,就似已用盡了全身力氣,木立在門口,再也移不動半步。

  林仙兒霍然轉身,吃了一驚,嬌笑道:「原來是你。」

  阿飛道:「是我。」

  他發覺自己的聲音似乎也很遙遠,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林仙兒拍著胸口,嬌笑道:「你看你,差點把我的魂都嚇飛了。」

  阿飛道:「你以為我已死了,看到我才會嚇一跳,是麼?」

  林仙兒眨著眼,道:「你在說什麼呀?還不快進來,小心著涼。」

  她拉著阿飛的手,將阿飛拉了進去。

  她的手柔軟,溫暖,光滑,足可撫平任何人的創痛。

  阿飛甩開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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