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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是的,所以他才不喜歡我,冷淡我,根本沒有把我當作他的女兒看。」

  「宮主與少宮主都不是凡俗的人,因此才會有非凡的際遇,自不能要求與常人相同。」

  謝小玉以前不知聽過多少次這種論調,每次當她有所抱怨的時候,總是有人如此地勸她。

  每次都能鼓起她的雄心,使她忘懷一切,而今天金獅長老又說了一遍這種話,所得的效果卻是他意想不到的。

  謝小玉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像以前那麼好哄了。

  她自己已經有所愛憎喜怒,而且因為她的生活比別人複雜千百倍,這些體受自然也深上千百倍。

  金獅說著這一套老生常談時,自己都不相信,他也沒指望謝小玉會相信。

  他只是在必要時,說一句該說的話而已。

  哪知道謝小玉的眼中忽地流露出異采,就像一個小孩突然得到了一件她嚮往已久的東西似的。

  「我真的是異于常人嗎?」

  「是的,少宮主天生異稟,實非常人所能及。」

  「天生異稟,哪一種異稟?」

  金獅怔住了,他只是隨口一句話,倒不是有意敷衍,謝小玉在小的時候,就表現得很特別。

  不過這種特別卻是很難對人說的。

  例如,她在七八歲的時候,就有女性的魅力了,偶而的嫣然一笑,居然能使一個大男人為之著迷。

  這種著迷,硬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癡迷。

  「你跟你母親一樣,是天生的尤物,迷死男人的妖魔,是天生的狐狸精。」

  這番話也只在金獅的肚子裡思量著,他是不敢說出來的,但是他也必須要回答。

  謝小玉問話的時候,是一定要回答的,而且還必須要令她滿意的回答。

  這也是他們自己寵成的,他跟銀龍,還有許許多多跟他同一出身的人,他們都心甘情願地被她們母女兩代牽著鼻子走,不顧一切,做出了一些連他自己也不敢想像的事。

  為了什麼呢?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卻從來沒有得到答案過,他們也曾自相不止一次互問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是最通常的答案。

  謝小玉母女倆如果有什麼天生異稟,大概就是一種魔力了,一種令人做莫名其妙的事情的魔力!

  ***

  「少宮主天生具有一種懾人的氣質,使人不敢仰視,心悅誠服,俯首聽命。」

  這是金獅的回答,自然是經過審慎的思考後,一種很技巧的回答。

  「我娘從小也具有這種能力?」

  「是的,宮主從小也具有令天下臣服歸化的能力,只要是見到她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臣伏在她的腳下。」

  「可是她並沒有擁有天下呀!」

  「那是因她認識了一個不該認識的男人,對自己喪失了信心。」

  「那個男人就是我的父親?」

  「是的,謝大俠是一代劍神,也是一個女人征服不了的男人。」

  「像丁鵬一樣?」

  金獅很快地回答道:「是的,他們是同一類的人,因此少宮主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

  「可能嗎?我們要做什麼的時候,他會找了來。」

  「那就只有毀了他。」

  謝小玉歎了口氣:「金伯伯,你不是第一次勸我的人,我也不是沒嘗試過,我心裡一直在動腦筋,我也不會像我娘那樣優柔寡斷,這個你看得出來的。」

  「是的,少宮主比宮主當年有魄力得多!」

  「可是我毀不了丁鵬,不是下不了手,而是真正的毀不了。」

  一陣沉默,金獅知道這句話不是推託,是事實,他見過丁鵬的一刀後,對這個青年人已充滿了慄懼。

  「娘幽閉深山多年,是在修練武功?」

  「是的,她發現自己無法征服謝曉峰時,發誓要在武功上去勝過他。」

  「有這種可能嗎?」

  「宮主已多年未觸世事,她是以從前的謝曉峰為標準,或許有越過的可能,但是謝曉峰這些年也在進步中,如果以他跟丁鵬會面時的情形看,則謝大俠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中,遠非宮主所能及。」

  「那你們為什麼不去告訴她呢?」

  金獅又默然片刻才道:「宮主從來也不肯聽人勸告的,她向來只以自己的眼睛來看世界。」

  「這種樣子能夠成事嗎?」

  金獅想了一下才道:「不能,所以我們才寄望在少宮主身上。」

  「你們認為我比我娘有希望?」

  「少宮主一開始就接觸廣大的世情,看法自然比宮主深遠,而且少宮主又有神劍山莊良好的家世為助,的確是比宮主的機遇要好得多。」

  「假如我這個謝家大小姐的身份還有點用,就不能讓我娘胡鬧去毀了我父親,是不是?」

  「這個……只有少宮主自己去跟宮主說了,老奴實在是不便置喙,不過少宮主也可以放心,謝大俠此刻的成就,已不是任何人能毀掉的了。」

  (三)

  黎明,日未出,東天一片紅霞。

  這是山中瘴氣最厲的時刻,死亡之谷中一片黑暗,上面卻翻騰著彩色的霧氣。

  這情景有點像地獄的大門。

  大地似乎披上一層魔意。

  謝小玉一身盛裝,帶著拘謹的金獅。

  瘴神娘娘廟前,自然而然地圍聚著許多好奇的鄉民,他們躲在不易被發現的地方,看著這位為久染瘴疾,沉屙不愈的丈夫來求禱的美麗少婦,是否能獲得瘴神娘娘的庇佑。

  三跪七叩,進香,獻犧牲,一切如儀。

  司壇的是個脾氣有點怪癖的老婆子,她的臉上仍是那樣平板,並沒有因為對象的特殊而有所不同。

  叩拜完畢,一如往例,神案前飄落一張紙。

  一張雪白的紙,上面沒有字,要放到火上去燒過後,白紙上才會有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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