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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決鬥

  (一)

  當謝先生二度乘船把六位貴賓接引到神劍山莊的大門口時,謝家的門前已經儀仗鮮明地列隊而迎。

  但是丁鵬並沒有進去,他仍然坐在他舒適的車子裡,閉著睡眼。

  阿古也神情木然地坐在車轅上,握著鞭子,仿佛隨時準備動身似的。

  謝先生對他並沒有失禮,很恭敬地請他進去過,但是他拒絕了。

  「我是來找你家主人決鬥的,不是來做客的!」

  一句話把謝先生頂得十丈遠,謝先生的脾氣卻真好,絲毫沒有動氣,仍是笑嘻嘻地道:「丁公子與家主人之戰,當然不會像市井匹夫那樣庸俗,當街揮拳動粗吧,禮不可廢,丁公子何妨進去小坐!」

  「你家主人在不在?」

  謝先生回答這句話之前,很費了一番斟酌,磨菇了半天,結果卻回答出一句難以思量的話:「不知道!」

  丁鵬不禁驚奇道:「什麼?你不知道?」

  謝先生歉然地點點頭道:「是的,在下是的確不知道,家主人這些年來,行蹤恍若神龍野鶴,漫無定向,從來也沒人能把握住,有時他幾個月不見面,突然出現在家中,有時他在家裡靜居十幾天,卻也不見任何一個家人,所以在下實在不知道。」

  丁鵬似乎對這個答案滿意了,想想又問道:「他知不知道我要找他決鬥?」

  謝先生笑道:「這個倒是知道了,小姐從杭州回來,恰好就看見了家主人,當時就把丁公子的話傳到了。」

  「哦!他怎麼表示呢?」

  謝先生道:「家主人對丁公子救了小姐一事非常感激,說有機會見到公子,一定要當面道謝。」

  「我沒有要他道謝的意思,他若是有心道謝,就該在限期內上杭州去,過期不來,分明是有意要與我一決……」

  謝先生謙卑地含笑道:「家主人也沒這麼說!」

  「對決鬥的事,他怎麼說的?」

  「他什麼都沒有說。」

  「什麼都沒有說?」

  丁鵬感到奇怪了,謝先生笑著道:「家主人的意向一直難以捉摸,他不說,我們當然也不便問,不過家主人既然聽到了丁公子的傳話,必然有個交代的。」

  丁鵬淡淡地道:「這是他的話,還是你的話?」

  上次在柳若松的莊子上,謝先生的地位是何等的崇高,但此刻在丁鵬的眼中,竟變成微不足道,而丁鵬對他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之感。

  不過謝先生還是很和氣地回答道:「這自然是在下的話,在下是根據以往家主人的性情而推測……」

  丁鵬冷冷地道:「你不是謝曉峰,也不能代表他說話,而且推測的話,也作不得數,作不得數的話,就跟脫下褲子後放出來的屁……」

  謝先生的臉色微微一變,一個已經處處受到尊敬的人,當眾受到這種侮辱,的確是很難堪的。

  但謝先生畢竟是謝先生,神劍山莊的總管先生究竟有他過人之處,怒意一掠而收,笑笑道:「丁公子妙語……」

  丁鵬道:「這句話一點都不妙,脫褲子放屁,本來已是多餘,放出來的屁更是多餘,我是來找你家主人說話的,可不是來聽放屁的。」

  謝先生雖然是謝先生,但是他畢竟還是個人。

  他的涵養再好,到底還無法使臉皮厚到柳若松的程度,所以聽完了這句話,一言不發,逕自上了船,駛到對岸來接人去了。

  丁鵬也沒有當他回事,倚在車子的靠壁上,很舒服地打起瞌睡了。

  謝先生把人接了來,丁鵬仍然在打瞌睡。

  謝先生不願意在這些人面前再受一次奚落,所以當作沒看見。

  但是那六個人卻看見了丁鵬,他們都受不了丁鵬這種冷漠與無禮的神態。

  第一個沖上來的是峨嵋的林若萍。

  大家在想像中,也知道一定會是他。

  ***

  因為在六個人中,他的年紀最輕,今年才四十五歲,卻已身登一代劍派的宗主。

  他的劍藝自然也深得本門真傳,而且把峨嵋整得有聲有色,在六大門派中,鋒芒最盛。

  他大步地來到車子前,傲然地一拱手,雖然他是在行禮,但誰都看得出這一拱只是為了不失他掌門人的氣度,實質上卻連一絲誠意也找不到。

  所以丁鵬沒有答禮,也沒有人感到丁鵬的失禮,因為那一拱只是為了林若萍自己而施,並不是對著丁鵬。

  只不過丁鵬的漠然使得林若萍更不是滋味了,若不是要講究身份,他早已一劍劈了這個狂傲的小夥子了。

  因此他冷冷地道:「閣下就是新近才崛起來的年輕人,魔刀丁鵬?」

  這句話說得很勉強,雖然稍稍有一點捧的意味,但也是為了襯托他自己的身份。

  丁鵬若是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他以一門之尊,主動前去說話,豈不是自貶身份了。

  此人絕頂聰明,一言一語,都有深意,所以峨嵋在他手中興盛起來,倒也不是偶然的事。

  但是他今天遇到的丁鵬,卻活活地氣死他。

  他要面子,丁鵬偏不給他面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丁鵬不錯,最近我在杭州半閑堂請客,來的人太多了,你認識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事。」

  林若萍差點沒氣得跳了起來,冷冷地道:「敝人林若萍!」

  他這一報身份,丁鵬卻笑了起來道:「原來你就是林若萍呀,難怪我不認識你了,這次我在半閑堂請客時,原本有你一張帖子的,可是你有個師弟柳若松投到了我的門下做徒弟,他說你是晚輩,當不起一張請帖,過兩天叫你來請安就是了,你果然來了。」

  林若萍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他第一個來找丁鵬的麻煩,主要的也是為了柳若松的事。

  柳若松是他的師弟,柳若松對掌門之位,也有著野心,只是劍技既不如他,聰明也遜色一籌,始終爭不過他,所以才會想盡方法,力求增強自己的劍技聲望,想有一天能蓋過林若萍去。

  柳若松做得並不差,只是陰差陽錯,找上了丁鵬,騙了他的祖傳劍式天外流星。

  柳若松找上丁鵬是他一生最倒黴的事,從蓋世的一個大劍客,一變為在武林中最為人不齒的小人。

  林若萍去掉了柳若松這一重壓力,原本是很高興的事,但是柳若松做得很絕,他居然又拜丁鵬為師而求免一死。

  這手也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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