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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天外流星

  (一)

  七月十五,正午。

  烈日。

  用細砂鋪成的地面,在烈日下閃閃發光,劍的光芒更耀眼。

  丁鵬的劍已擊出。

  他的劍法除了那一著天外流星之外,確實都是家傳的,最多只能得一個「平」字,平凡、平實,實在是很平常的劍法。

  武當的劍法,卻是領袖武林的內家正宗,輕、靈、玄、妙,在柳若鬆手裡使出來,更是流動莫測。

  他只用了挑、削、刺三字訣,可是劍走輕靈,身隨劍起,已經將丁鵬逼得透不過氣來。

  大家對這位剛剛在江湖中崛起的少年劍客都有點失望了。

  丁鵬自己卻對自己更有信心。

  他至少已看出了柳若松劍法中的三處破綻,只要他使出那一著天外流星來,要破柳若松的劍法,真如快刀破竹。

  他本來還想再讓柳若松幾招,他不想要這位前輩劍客太難堪。

  但是「劍一出鞘,是留不得情的」!

  這句話他已記住了。

  他那平凡的劍法忽然變了,一柄平凡的青鋼劍,忽然化作了一道光華奪目的流星。

  從天外飛來的流星,不可捉摸,不可抵禦。

  ——無情的劍,劍下無情。

  他心裡忽然又覺得有點歉意,因為他知道柳若松必將傷在他這一劍之下。

  ***

  可是他錯了。

  「當」的一聲,星光四濺。

  柳若松居然接住了這一招他本來絕對接不住的天外流星。

  武當內家正氣,他是天一真人唯一的俗家弟子,內力之深厚,當然不是丁鵬能比得上的。

  雙劍交擊,丁鵬幾乎被震倒。

  他沒有倒下去。

  雖然他的劍已經被震出了缺口,虎口也已被震裂,可是他沒有倒下去。

  因為他決心不讓自己倒下去。

  決心雖然是看不見的,卻是決定勝負的重要關鍵,有時甚至比內力更重要。

  他沒有敗,還要再戰,剛才一定有什麼疏忽,那一劍本是必勝的一劍。

  柳若松卻已收住了劍式,用一種很奇怪的眼色看著他。

  鐘展忽然道:「他還沒有敗。」

  他確實是個正直的人,就因為這句話,丁鵬對他的厭惡,已全都變為了感激。

  柳若松終於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還沒有敗。」

  他還是用那種奇怪的眼色在看著丁鵬,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剛才你使出的那一劍,就是你擊敗嵩陽郭正平的劍法。」

  丁鵬道:「是的。」

  柳若松道:「你擊敗史定和葛奇兩位時用的也是這一劍。」

  丁鵬道:「是的。」

  柳若松道:「這真是你家傳的劍法?」

  丁鵬道:「是的。」

  柳若松認真著,又問道:「令尊是哪一位?」

  丁鵬道:「家父八年前就已去世了。」

  他並沒有說出他父親的名字,柳若松也沒有再追問。

  他的神色更奇怪,忽然轉身去問那位謝先生:「剛才丁少俠使出的那一劍,謝先生想必已看得很清楚?」

  謝先生微笑道:「這種高絕精妙的劍法,我實在不太懂,幸好總算還是看清楚了。」

  柳若松道:「謝先生覺得那一劍如何?」

  謝先生道:「那一劍淩厲奇詭,幾乎已經有昔年那位絕代奇俠燕十三『奪命十三式』的威力,走的路子也仿佛相同,只可惜功力稍嫌不足而已。」

  他笑了笑,又道:「這只不過是我隨口亂說的,劍法我根本不太懂。」

  他當然不是隨口亂說的,神劍山莊門下,怎麼會有不懂劍法的人?

  三十年前,燕十三縱橫天下,身經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是天下公認唯一可以和謝家三少爺一決勝負的人。

  他和謝曉峰後來是否曾經交手?究竟是誰勝誰負?至今還是個謎。

  現在這位孤獨的劍客雖然已經仙去,但是他的聲名和他的劍法,卻已不朽。

  謝先生將丁鵬那一劍和他的奪命十三式相提並論,實在是丁鵬的榮寵。

  柳若松微笑道:「謝先生這麼說,在下實在是受寵若驚。」

  丁鵬怔住。

  每個人都怔住。

  受寵若驚的應該是丁鵬,怎麼會是他。

  鐘展冷冷道:「謝先生誇讚丁鵬的劍法,跟你有什麼關係?」

  柳若松道:「有一點關係。」

  鐘展在冷笑。

  柳若松不讓他開口,又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前輩見聞之廣,已與昔年『兵器譜』的百曉生不相上下。」

  鐘展道:「我雖然沒有百曉生的淵博,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我倒全都見識過。」

  柳若松道:「前輩有沒有看過那一劍?」

  鐘展道:「沒有。」

  柳若松道:「謝先生呢?」

  謝先生道:「我一向孤陋寡聞,沒有見識過的劍法,也不知有多少。」

  柳若松淡淡的笑了笑,道:「兩位都沒有看過這一劍,只因為這一劍是在下創出來的。」

  ***

  這句話實在很驚人。

  最吃驚的當然是丁鵬,他幾乎忍不住要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柳若松道:「我說的話丁少俠應該已經聽得很清楚。」

  丁鵬的熱血已沖上頭頂,道:「你……你有證據?」

  柳若松慢慢的轉過身,吩咐童子:「你去請夫人把我的劍譜拿出來。」

  ***

  對一個學劍的男人來說,世上只有兩樣是絕對不能和別人共享,也絕對不容別人侵犯的。

  那就是他的劍譜和他的妻子。

  柳若松是個男人,柳若松學劍,他對他的劍譜和他的妻子當然也同樣珍惜。

  但是現在他卻要他的妻子把他的劍譜拿出來,可見他對這件事處理的方法已經極慎重。

  沒有人再說什麼,也沒有人還能說什麼。

  柳若松做事一向讓人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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