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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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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事都太美滿,太理想了,還有什麼地方不對的嗎? 「也許每個少女在變成婦人之前,心裡都會覺得有點不安吧。」 田思思輕輕嘆了口氣,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她決心不再去想。 「爹爹若知道我嫁給了秦歌,也一定會很開心,一定不會怪我的。」 「秦歌至少總比那大頭鬼強得多了。」 想到那大頭鬼,田思思心裡好像又有種很奇怪的滋味。 「無論如何,我至少總應該請他來喝杯喜酒的,他若知道我今天成親,臉上的表情一定好看得很。」 但田思思也知道以後只怕永遠也看不到他了。 她忽然對那大頭鬼有點懷念起來…… 一個女孩子在成親前心裡想的是什麼? 對男人說來,這只怕永遠都是個秘密,永遠都不會有人完全猜出來的。 爆竹聲雖不悅耳,但卻總是象徵著一種不同凡響的喜氣。 爆竹聲響起過後,新人們就開始要拜堂了。 「一拜天地……」 喜倌的聲音總是那麼嘹亮。 喜娘們扶著田思思,用手肘輕輕示意,要她拜下去。 田思思知道這一拜下去,她就不再是「田大小姐」了。 這一拜下去,田大小姐就變成了秦夫人。 喜娘們好像已等得有點著急,忍不住在她身旁輕輕道:「快拜呀。」 田思思只聽得到她們的聲音,卻看不見她們的人。 她頭上蒙著塊紅巾,什麼都看不見。 「結婚本是件光明正大地事,新娘子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的見人呢?」 田思思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那鄉下人家裡發生的事,忽然想到了穿著火紅狀元袍,戴著花翎烏紗帽,打扮成新郎倌模樣的葛先生。 「新娘子就是你!」 那天她還能看到新郎倌的一雙腳,今天卻連什麼都看不見。 「新娘子就是你!」 但新郎倌是誰呢?會不會又變成了葛先生? 田思思只覺鼻子癢癢,已開始在流著冷汗。 「新娘子為什麼還不拜下去?」 賀客間已有人竊竊私議,已有人在暗暗著急。 喜娘們更急,已忍不住要將田思思往下推。 田思思的身子卻硬得像木頭,忽然大聲道:「等一等。」 新娘子居然開口說話了。 賀客們又驚又笑,喜娘們更已嚇得面無人色。 她們做了二三十年的喜娘,倒還沒聽過新娘子還要等一等的。 幸好張好兒已趕了過來,悄悄道:「已經到了這時候,還等什麼呀?」 田思思咬著嘴唇,道:「我要看看他。」 張好兒道:「看誰?」 田思思道:「他。」 張好兒終於明白她說的「他」是誰了,又急又氣,又忍不住道:「你現在急什麼,等進了洞房,隨便你要看多久都行。」 田思思道:「我現在就要看看他。」 張好兒已急得快跳腳了,道:「為什麼現在一定要看呢?」 田思思道:「我……我若不看清楚嫁的人是誰,怎麼能放心嫁給他。」 她說的話好像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張好兒又好氣,又好笑,道:「你難道還怕嫁錯了人?」 田思思道:「嗯。」 張好兒終於忍不住跺了跺腳,歎道:「新娘子既然要看新郎倌,別人又有什麼法子能不讓她看呢?」 新娘子要看新郎倌,本來也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 大家全都笑了。 聽到這種事還有人能不笑,那才真是怪事。 田思思眼前忽然一亮,蒙在她頭上的紅巾終於被掀起來。 新郎倌當然就站在她對面,一雙發亮的眼睛中雖帶著驚詫之意,但英俊的臉上還是帶著很溫柔體貼的笑意。 沒有錯。 新郎倌還是秦歌。 田思思悄悄吐出口氣,臉又漲得通紅,她也覺得自己的疑心病未免太大了些。 張好兒斜眼瞪著她,似笑非笑的,悠悠道:「你看夠了麼?」 田思思紅著臉垂下頭。 張好兒道:「現在總可以拜了吧。」 田思思的臉更紅,頭垂得更低。 一塊紅巾又從上面蓋下來,蓋住了她的頭。 外面又響起一連串爆竹聲。 喜倌清了清嗓子,又大聲吆喝了起來。 「一拜天地……」 田思思終於要拜了下去。 這次她若真的拜了下去,就大錯而特錯了。 只可惜她偏偏不知道錯在哪裡。 誰知道錯在哪裡?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男婚女嫁不但是喜事,也是好事。 為什麼這次喜事就不是好事呢? 廳前排著大紅的喜帳,一對大紅的龍鳳花燭燃得正亮。 火焰映著張好兒的臉。 她臉上紅紅的,也漂亮得像是個新娘子。 看到新人總算要拜堂了,她才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角落上的小門裡忽然很快地闖了個人出來,燕子般掠到新娘和新郎倌的中間,手裡居然還托著盤菜帶著甜笑道:「小姐,請用茶。」 這種時候居然還有人送茶來給新娘子喝,簡直叫人有點啼笑皆非。 可是這聲音熟極了,田思思又忍不住將蒙在臉上的紅巾掀了一角,就看到一個小姑娘在對著她笑,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 連田思思也分不清這小姑娘是田心?還是小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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