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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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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翼翻身而起,目光閃電般凝注著她的臉,厲聲道:「你為何不敢說出那人名字?這其中莫非有詐?」 鐵青樹訥訥道:「只怕是二哥……雲三哥……」 雲翼怒道:「放屁,若是這二人,她有何說不得?」 易明倒抽一口涼氣,暗道:「好厲害的老人。」 只聽雲翼一字字道:「易姑娘,你與我等本來素無冤仇,我本不會難為你,但你若不將此事說清楚,便莫怪老夫無禮了。」他神情之間,自有一種威厲之氣,叫人不得不怕。 易明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幾乎忍不住就要脫口說出。但她終是咬牙忍住,暗道:「我不能說,不能說……這事我若說出,豈非害了鐵中棠?他是水姐姐的人,我怎能害他?」但心念一轉,突又忖道:「呀!對了,鐵中棠反正已死了,我將這件事說出,或許反而可令他們生出慚愧之心。」一念至此,當下大聲道:「他就是雲鏗。」 雲翼怔了一怔,失聲道:「雲鏗?」 鐵青樹亦自怔了一怔,失聲道:「大哥?」 易明道:「不錯。」 雲翼怒道:「好大膽的女子,竟敢來騙老夫!雲鏗那不孝的小畜生,早已死去多時,你又怎會認得他?」 易明道:「你們雖都以為他死了,其實他並未死的。」 雲翼道:「胡說!胡說!老夫親眼所見,怎會有錯?」 易明道:「你真的親眼見他死了麼?」 雲翼怔了一怔,道:「這……」 易明嘆了口氣,道:「我告訴你,那日你令鐵中棠掌刑,鐵中棠並未真的將他處死,反將他送到別處養傷,而將另一人的屍身五馬分屍了。」 這番話說將出來,雲翼、鐵青樹更不禁怔住。 雲翼卻是滿布怒容,怒道:「那……那小畜生,他在那裡?」 易明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知道。」 雲翼怒喝道:「你怎會不知道?快說!」 易明道:「大旗弟子,行蹤之飄忽詭秘,一向可稱天下無雙,就算黑星天、司徒笑那些老狐狸,都摸不清他們下落,何況我?」 雲翼默然半晌,頷首道:「這也有理……」突又暴怒喝道:「但無論如何,我也要將那小畜生的下落尋出。他上次竟敢僥倖脫逃,老夫這次還是要他死在五馬分屍之下。」 易明聽得心頭一寒,暗道:「看來,這鐵血大旗門的掌門人,果然是名不虛傳,果然是兇得很!」 鐵青樹面上陣青陣紅,似是想說什麼話,卻又不敢說,過了半晌,才總算壯起膽子,道:「師傅,這些日子來,你老人家不總是想到大哥麼?你老人家不是也常常跟我們提起大哥的好處?」 雲翼的胸膛起伏,雙拳緊握,大喝道:「住口!」 鐵青樹駭得身子一震,但仍鼓足勇氣,道:「孩兒從不敢違背你老人家的話,但這次……孩兒卻定要將心裡的話說出來,你老人家就算打死孩兒,孩兒也要說的。」 雲翼雖仍滿面盛怒,但居然也未出聲喝止。 鐵青樹道:「二哥、三哥都已罹難,大旗門實已漸將凋零,如今幸得大哥未死,正是我『大旗門』天大的好消息。以大哥的武功機智,實不難將我『大旗門』振興,你老人家……唉!你老人家又怎能再次將他置之死地?」 雲翼以手捋鬚,身子竟已不住顫抖起來,顯見他心頭已充滿了興奮與激動,矛盾與痛苦…… 但這老人心腸畢竟是鐵鑄的,他竟然還是說道:「無論如何,我『鐵血大旗門』家法決不可廢,已被本門家法處死之人,決不能再容他活在世上。」 鐵青樹默然垂下頭去,早已不禁熱淚盈眶。 易明更不禁暗恨自己,為何這樣多嘴。 突然,遠處有一陣淒厲的嘯聲響起。這嘯聲似狼嗥,如鬼哭,令人聽得不寒而慄。雲翼、鐵青樹、易明,都不禁為之失色。只聽嘯聲自遠而近,竟似乎是向這個方向移了過來。 *** 司徒笑一見雲翼與鐵青樹現身,自是大驚失色。他雖已瞧出雲翼的模樣,似已受傷未愈,但在大旗門人積威之下,他實是再也不敢出手。他話也不說,轉身飛奔而出。這荒涼的草原,正是潛逃躲避的最好地方。他奔出十餘丈,已瞧不見雲翼的影子,他側耳凝神傾聽,也聽不出有他們追來的動靜。他這才鬆了口氣,低罵道:「陰魂不散的老魔頭,這山崩居然還崩不死他,竟偏偏在這裡撞來,撞壞了我的好事。」但這時他已知道大旗門至少還有兩人未死,他自是更不敢有絲毫大意,屏息靜氣,試探著向前走。 他實也不知自己該走向那裡,只有瞎子般暗中摸索著,暗中不住默禱,千萬別叫他再遇著大旗弟子。他又自走了盞茶多時分,已走得滿頭大汗,濕透重衣。要知他此刻對前途實是一無所知,心中的懼怕,自是可以想見。 ▼第五十六回 香銷玉殞 突然間,前面草叢中似有衣物窸窣之聲。司徒笑心頭一震,便待轉身溜走,但轉念一想,終又壯起膽子,屏息靜氣,悄悄向前掩去。他身子本已半伏半蹲,快到那地方時,索性整個人都伏倒在地,蛇一般向前緩緩爬行。風吹長草,草枝搖動。自搖動的草隙間望過去,果然有人的影子。 但司徒笑卻還是瞧不清這兩人是誰,咬了咬牙,再往前爬了兩步,突然,草叢中出現一個人的臉。原來那人正也向他爬了過來。兩人面面相對,都不禁大吃一驚,幾乎要叫出聲來,但一瞬間兩人便已瞧清對方是誰,趕緊掩住了自己的嘴。 司徒笑鬆了口氣,悄聲道:「黑兄,原來是你。」 爬過來的,正是黑星天,還有一人,自是白星武了。三人在此見面,倒也甚是歡喜,當下湊在一堆。司徒笑道:「老天有眼,兩位兄台居然未死。」 黑星天苦笑道:「雖然未死,卻也差不多了。」 白星武道:「司徒兄始終在洞外守望,洞中究竟逃出了些什麼人,不知司徒兄可曾瞧見了麼?」他兩人心裡擔心的事,顯見也和司徒笑一樣。 司徒笑搖頭嘆道:「當時情況,那裡還瞧得清。」 黑星天恨恨道:「但願雲翼那老兒已被壓死才好。」 司徒笑苦笑道:「可惜這老兒卻偏偏未死。」 黑、白兩人,悚然動容,齊聲道:「你瞧見他了?」 司徒笑嘆道:「正是,方才……」當下將方才經過之事,說了出來——有關易明的,他自是一字未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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