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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那懸崖並不十分險峻,亦非絕高,但司徒笑與沈杏白兩人,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吃盡苦頭才爬了下去。兩人下了懸崖,衣衫早已被扯得七零八落,帽子也早已不知去向,蓬亂的頭髮裡滿是草葉,那模樣當真狼狽不堪。

  司徒笑恨聲道:「那老匹夫當真是古怪到了極點,怎的選了這鬼地方,卻害得咱們也得跟著他吃這苦頭。」

  沈杏白長嘆一聲,道:「弟子如今再抬頭往上看看,委實難以相信自己真是從那上面爬下來的。此刻若要弟子再爬一次,弟子非摔死不可。」

  司徒笑道:「我要你爬時莫望下看,便是怕你摔死。」

  這兩人端的是臭味相投,談笑之間,轉身而行,但見這懸崖之下,乃是一片低矮的雜木林。於是沈杏白仗劍開路,司徒笑相隨在後,這段路不問可知,自也走得十分辛苦,兩人衣衫更是被扯得破爛不堪。但走完了雜木林,他兩人還是未曾發現有人的蹤跡。

  司徒笑皺眉道:「那老匹夫躲到那裡去了?」

  沈杏白道:「莫非咱們走錯了麼?」

  司徒笑「哼」了一聲,搶在前方,放足而奔,又奔了頓飯功夫,他兩人越瞧越不對了。司徒笑心念閃動,突然駐足,道:「不好,真的走錯了。」

  沈杏白道:「但那路標明明指向這邊,怎會……」

  司徒笑截口道:「咱們既可移動路標,又怎知別人不會移動?說不定已有人先到了那裡,先已將路標換了方向。」

  沈杏白怔了一怔,道:「不錯,想必是如此。」

  他瞧了瞧自己的狼狽模樣,不禁破口大罵道:「是誰這般卑鄙無恥,竟害得咱們平白吃了這許多冤枉苦頭。」他卻忘了自己的卑鄙無恥,並不在別人之下,他自己也曾將那路標移動過的,只是他未能害著別人,別人卻先害苦了他。

  司徒笑長嘆一聲,苦笑道:「方才咱們將路標再一變動,反將錯的變成了對的。」

  沈杏白道:「如今咱們怎生是好?」

  司徒笑道:「怎生是好?自然要趕緊回去。」

  兩人齊地轉身,但身形方轉,便聽得遠處傳來一聲呼叫,兩人對望一眼,縱身向呼聲傳來處掠去。

  ***

  但四野茫茫,呼聲瞬即消失。兩人奔行了一陣,又摸不清方向。

  沈杏白忍不住道:「若再往前走,只怕連回去的方向都尋不到了,依弟子之見,咱們不如就此就回去吧!」

  司徒笑皺眉道:「但那呼聲,委實來得奇怪……」

  說話之間,他兩人腳步並未停頓,但說到這裡,司徒笑卻突然駐足,目光遙注遠方,道:「你瞧,那是什麼?」

  沈杏白隨著他目光望去,但見一片紅花林,有如火焰一般,散發著輝煌奪目的奇異光彩。他雖非愛花之人,此刻也不禁脫口讚道:「好美……弟子實未想到世上竟有這樣美的鮮花。」

  司徒笑卻是雙眉緊皺,沉吟道:「如此險惡的山林沼澤之地,卻生著如此美豔的鮮花,此花想必定有古怪,咱們過去瞧瞧。」他生性素來謹慎,一入花林,便放緩腳步,走得極輕、極緩,彷彿生怕驚動了什麼人似的。

  沈杏白目光四轉,忍不住道:「這……」

  司徒笑不等他第二個字出口,便輕輕「噓」了一聲,沈杏白只得壓低了語聲,悄聲道:「這花林中並無人影,你老人家為何如此小心?」

  司徒笑冷笑道:「偌大的花林中,你怎知定無人跡?」

  沈杏白呆了一呆,訥訥道:「這……弟子自不敢斷定。」

  司徒笑道:「這就是了,如此詭秘的花林,若是有人,那必定也是詭秘已極的人物,咱們自當小心些好。」

  沈杏白陪笑道:「你老人家說得有理。」

  一句話未曾說完,繁花堆下,突然伸出兩條烏爪般的手掌,一左一右,閃電般的抓住了兩人的足踝。兩人身形立時跌倒,大驚之下,方待驚呼。

  但那兩隻怪手已自他們足踝上移開,又閃電般堵住了他們的嘴,一個雖陰森但卻極為熟悉的語聲已在他們耳邊說道:「莫響。」

  兩人情不自禁,移動眼珠子,自眼角望過去,只見花叢中人瘦骨嶙峋,目如鷹隼,赫然正是風九幽。

  司徒笑大奇道:「你……你老人家怎會在這裡?」

  風九幽悄聲道:「莫要說話,快躲進來,若是被那邊的一個魔頭聽得這邊的響動,咱們可就都死定了。」

  司徒笑、沈杏白自然立刻躲了進去,但心中卻不禁大是驚疑。他兩人實未想到連風九幽這樣的角色也會對別人如此懼怕,那邊那「魔頭」的厲害,自是可想而知——兩人那裡還敢出聲,幾乎連呼吸都停頓了。

  他三人屏息靜氣,等了半晌,突聽一陣歌聲,自花叢那邊傳了過來:「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

  歌聲委婉曼妙,淒惻動人,令人聞之又覺悅耳,又覺傷心,就連司徒笑等人都聽得呆了,亦不知是悲是喜。但無論是悲是喜,他們心裡的驚奇,總還是大於悲喜。司徒笑與沈杏白委實夢想不到,這能令他風九幽如此懼怕的「魔頭」,竟是個能唱出如此淒婉曼妙歌聲的女子。

  這時歌聲雖已停歇,但餘音仍飄渺於繁花間。

  風九幽突然悄聲道:「莫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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