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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原來「七仙女陣」與「維摩拳」相生相剋,鐵中棠既已深得「維摩拳」之精義,舉一反三,便又將「七仙女陣」之招式了然於胸,但見他此刻所使俱是進手招式,雖未真個脫衣,但姿態卻與脫衣一般無異,那出招部位之巧,變化之奇,端的令人匪夷所思,再也捉摸不透。那「七仙女陣」之招式,雖是七人同發,但他身手之迅急,又何止比那些錦衣少女快了數倍。

  此刻他雙拳揮動,竟宛如有數人同時發招一般,發招雖有先後之別,但望之卻有如齊地擊出。那少年秀士雖是名師之徒,卻再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怪異之招式,只是仗著身法輕靈,四下閃避。到目前為止,鐵中棠出手雖快,輕功終是還不如他。輕功本是鐵中棠拿手本領,此時他別的武功精進,輕功反而成了他最弱之一環,是以他雖居上風,但一時之間還是未能得手。

  只見麻衣客緩緩道:「守而不攻,失之柔庸;攻而不守,失之暴躁;攻守兼備,動靜相生,便可勝了。」

  鐵中棠靈機一閃,右手自內向外,劃了個半弧,五指揮灑而出,右手如拈花枝,輕輕向外曳引,消去了對方招式。少年秀士只覺自己攻出力道,突然無影無蹤,對方招式,卻已急攻而來,大驚之下,雙拳合攏,急振而出。這一招以攻為守,力道強猛,果是妙著,風九幽撫掌大笑,道:「好徒弟,好一招『乾坤一擊』!」笑聲未了,只見鐵中棠右掌一縮一引,看似有氣無力,卻又將對方那般剛猛的一招引開,左手自右而左,輕輕一旋,斜削對方雙肘,這接連兩招,果然已將「七仙女陣」與「維摩拳」融而為一,正是攻守兼備,動靜相生,於拳法而言,這兩招已可算是登堂入室之絕著。

  少年秀士踉蹌退步,風九幽憤然變色,麻衣客哈哈大笑道:「好一個風梭門下,原來也不過如此。」

  只見那少年秀士面上由白轉青,由青轉紫,突然暴喝一聲,雙拳直搶中宮急進,正是力拼生死之孤注一擲。鐵中棠心念一閃,不閃不引不避,踏步進步,雙掌急迎而出。原來他鬥得興起,已渾忘了藏拙斂鋒,免得打草驚蛇之事,竟有心要藉此一試自身真力,眾人齊地悚然動容,麻衣客失聲呼道:「不好!」

  他本知道鐵中棠內力真氣並不高明,怎能敵得過風梭之門徒,卻又阻止不及,方自頓足扼腕,暗怪鐵中棠竟不知以己之長,擊人之短,反而以己之短迎人之長,那知他一念還未轉完——只聽「砰」的一聲大震,接著,一聲慘呼,一條人影仰天飛出,鮮血隨著身形灑落地面,遠遠跌在一丈開外。

  再一看,鐵中棠卻仍卓立當地,目中閃動興奮之光,這一來不但麻衣客大出意料,眾人更群相失色。麻衣客暗奇忖道:「他招式進境奇速,那是因為他悟性特高,他內力精進如此,卻又是為了什麼?」這道理不僅是他,誰也想不出來的。只見那少年秀士昏迷在地,滿身鮮血。

  風九幽知道徒弟被人重創,卻連望也不望一眼。卓三娘笑道:「你不去瞧瞧你那寶貝徒弟麼?」

  風九幽冷冷道:「本門中陰柔功夫,他偏偏學不會,卻只學會這些拼命的功夫,這種人原本該死,瞧他作甚?」

  鐵中棠暗道:「這種狠毒師傅,只有讓沈杏白拜在他門下,才是相得益彰。」轉目一望,這才發現沈杏白竟已不見。他方才在外面還明明瞧見此人,此刻卻已不知所終,心頭不覺暗暗地一驚,只因沈杏白武功雖不高,心計卻是歹毒無比。就在這時,突聽麻衣客大喝一聲:「不好!」接著一陣奇寒徹骨的柔風,無聲無息向他擊來。

  ***

  鐵中棠身子一凜,已知中了風九幽暗算,大驚之下,急退數步,再也顧不得別的,盤膝坐下。耳邊只聽得麻衣客怒道:「身為武功宗師,做的卻是這等小人勾當,你難道不怕丟人現眼麼?」

  又聽得風九幽陰森森笑道:「風四爺不過試試他,出來闖蕩江湖,能不能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誰知他這般不中用。」接著,掌風呼嘯,顯見兩人已打得甚是激烈。

  鐵中棠又驚又怒,又是慚愧,但此刻他身子已如落在冰窖之中,渾身不住顫抖,牙關響個不停。他暗驚忖道:「好厲害的九幽陰風……」不敢再想別的,只希望能將陰寒逼出體外,當即調息起來。

  但他說是不想,又怎能不想,先想到那夫人猶在方舟相候,又想到自己一傷,場中已是強弱懸殊,麻衣客已有性命之慮,再想到司徒笑等人眼見自己受傷,正是復仇良機,怎容得自己安靜調息。一時間,但覺萬念奔騰,紛至沓來,那能運功逼毒?

  但他想得的確不錯。卓三娘笑道:「風老四武功不靈,只會暗算,怎會是小皇子敵手,看來我只有出手助他了。」她口中雖在罵著風九幽,招式卻已向麻衣客擊出。

  風九幽怪笑道:「罵得好,罵得好……」兩人合擊,都想乘著裡面厲害人物還未出來之際,先將麻衣客制住再說。麻衣客以一敵二,十數招過後,已是險象環生。

  那邊水靈光猶自昏迷未醒,原來那黑袍婦人怕她刺激過度,是以伸手點了她黑甜睡穴,讓她好生安息。少年秀士卻是真昏迷,赤足漢瞪著眼睛,木立當地。

  司徒笑、黑星天對望一眼,兩人也不說話,齊地展動身形,向盤膝打坐的鐵中棠移了過去。鐵中棠聽得有人腳步之聲移來,自己卻已無力抵擋,不禁暗嘆一聲:「罷了!」

  突聽一個黑袍婦人道:「你兩人要作甚?」

  司徒笑陪笑道:「沒有什麼。」

  那黑袍婦人道:「沒有什麼,便站在那裡莫動。」

  司徒笑腹中暗罵,已知道今日這機會錯過,又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向鐵中棠復仇,但他先前已見過這些黑袍婦人之武功,果然不敢再動一動,暗中雖然滿心恨毒,面上還得裝著笑臉。

  鐵中棠方自暗中鬆了口氣,突聽耳邊有人道:「加強運功。」接著,似有一隻手掌貼在他後心之上。原來他方才退步,正好退入那些黑袍婦人之中,這一掌便是黑袍婦人相助於他。剎那之間,他只覺一股陽和之氣,自後心傳入,自己體內方自得來之真氣,也隨之發動。要知他體內真氣,本屬至陽至剛,否則那位夫人周身經脈也不致被燒得如受針炙,此刻一經發動,已足以將那陰寒之氣逼出,何況還有後心之助力,只見他頭頂宛如蒸籠一般,不住有絲絲白氣冒出,身體也隨之溫暖。

  司徒笑等人瞧得又驚又怒,知道他體中陰毒,片刻間便將盡數被他逼出,眾人咬牙切齒,不知黑袍婦人為何要來助他。片刻間鐵中棠體內真氣便已運行兩個周天,面色立變紅潤,心中便立刻泛起驚異之情:「這些黑袍婦人為何要來助我?」

  但他還未曾說話,只聽耳邊有人緩緩道:「你不必驚異,也不必問我,今日後速至常春島便知一切。」

  鐵中棠翻身躍起,還想再問,但黑袍婦人們已端坐如石像,黑紗垂面,也瞧不見她們面色。

  ***

  「常春島……常春島……」這名字鐵中棠隱隱約約,似曾聽聞,卻想不起究竟在人間何處,但他見了黑袍婦人神情,也不敢再問。轉目望去,只見麻衣客已是汗透重衣,生死俄頃。鐵中棠怒喝一聲:「風九幽,你瞧瞧能否傷得了我?」

  風九幽目光望向了他,果然一驚,鐵中棠已橫掠八尺,左手帶消連引,右手如切似削,急地向他攻出兩招。

  麻衣客精神一震,但他此刻真力損耗太巨,風九幽雖被鐵中棠引開,他竟仍然無法力敵卓三娘一人。卓三娘身形閃電般飛旋四側,倏忽來去,端的有如幽靈鬼魅,忽然笑道:「風九幽,你那力士死了麼?」

  風九幽見鐵中棠身中自己一掌,竟能立刻復原,心裡又驚又疑,武功固是仍勝於鐵中棠,但卻不能取勝。此刻聞得卓三娘之言,立刻喜動顏色,大喝道:「神斧力士何在?快來助我殺了這廝!」

  赤足漢暴應一聲,揮動巨斧,撲了上來,風九幽陰惻惻笑道:「對付你也不值兩人動手。」身子一閃,又去相助卓三娘夾擊麻衣客。赤足漢巨斧潑風般舞動,上下左右,急急攻向鐵中棠。

  鐵中棠又急又驚,顫聲呼道:「么叔……么叔……你……你……」他縱有天大本事,千百辣手,也不能向他么叔身上招呼。

  但赤足漢宣花巨斧,卻招招俱是殺手,鐵中棠只要碰著一點,立時便將骨折肢斷,那裡還有命在!這兩人動手,鐵中棠自然要吃大虧,司徒笑拍掌笑道:「妙呀,妙呀,叔侄拼命,當真好看煞人。」

  鐵中棠更驚,更急,招式更亂,那邊麻衣客情況卻是比他更糟,十招中已還不出一招來。「紫心劍客」盛存孝轉過頭去,不忍再看;李洛陽父子雖然想來助拳,怎奈武功太差,有心無力,那裡插得上手。

  就在這時,忽聽那黑色垂簾中傳出一陣輕柔甜笑的語聲,緩緩道:「我未出來之前,誰敢動手?」這輕柔語聲,似比震天霹靂還要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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