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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隨著笑聲,司徒笑輕輕掠入樹林,揚聲笑道:「中棠,他既然不信,也就算了,你還和他爭論什麼?」

  鐵中棠神色突然慘變,暗驚道:「好陰毒的傢伙……」他知道司徒笑這樣一來,這誤會便更難解釋了。

  只聽雲錚果然縱聲狂笑道:「好呀!鐵中棠你縱想狡辯,怎奈司徒笑卻已替你承認了,你還要怎樣?」

  鐵中棠一步竄到司徒笑面前,顫聲道:「你……你……」

  司徒笑微笑道:「事到如今,你還要騙他作甚?」

  他微笑一招手,白星武、黑星天、潘乘風,立刻便又四下現身,司徒笑接口笑道:「反正這裡都是咱們的人,你怕他作甚?」

  白星武接口笑道:「只要將他殺了滅口,世上便無人知道你的行徑了,你還是一樣能到大旗門臥底的。」

  鐵中棠盛怒之下,滿腹的冤氣,身子微微顫抖起來。他自知此刻自己是百口難辯,是以咬緊牙關,決不開口。

  雲錚雙拳緊握,目光四下流轉,突然嘶聲狂喊:「鐵中棠,告訴你,我縱拼了性命,也要逃出這裡!」

  黑星天冷冷笑道:「大旗弟子,也會逃麼?」

  雲錚目眥盡裂,望著鐵中棠,嘶聲道:「我逃出這裡,只怕我要將他叛師的醜行宣揚給天下武林中人知道。」語聲未了,身形急起,向白星武撲了過去。

  司徒笑立刻遙遙向白星武打了個眼色,白星武也微微以目示意——就在這剎那間,雲錚已揮拳撲來。

  他一心突圍,拳勢自是凌厲無儔,左拳當胸護身,右拳直搗白星武胸脅,拳還未到,剛勁的拳風已震起對方衣袂。

  白星武大喝一聲:「來得好!」掌勢斜引,急劃腕脈。

  那知雲錚右拳竟是虛招,招式到了半途,左拳突地自右肘之下翻轉,「石破天驚」猛撞白星武下顎。白星武似乎未料及他變招如此之奇詭迅急,神色微亂之間,雲錚雙足已接連飛起,上下三招,宛如一式。足風拳影間,只見白星武身子斜斜衝出數步,似乎著了雲錚一掌,此刻猶自立足不穩,只得讓開了雲錚的去路。兩人動招,不過是眨眼間事,雲錚志在突圍,也不願戀戰,身子凌空急轉,閃電般飛掠而去。

  ***

  司徒笑、黑星天齊聲喝道:「追!那裡逃!」但身子卻仍緊挾著鐵中棠,腳下更未移動半步。

  白星武亦自哈哈一笑道:「小弟這詐敗賣招,不知裝得可還像麼?」

  司徒笑撫掌道:「當真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白星武道:「不過那廝招式也委實凌厲。」

  司徒笑截口笑道:「無論他多麼凌厲的招式,難道還真的能在三招之中,便衝出白兄的拳網麼?」三人相與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得意之情。

  司徒笑突地回過頭來,望著鐵中棠微笑道:「兄台你可知道在下等為何不殺死雲錚,而故意放他逃走?」

  鐵中棠雖然滿腔悲憤,口中卻冷冷道:「我能解救鬼母索命之圍,自與鬼母有些關係,你若要動他,自得考慮鬼母是否已遠去。」

  司徒笑頷首笑道:「不錯,還有呢?」

  鐵中棠冷笑道:「此地猶在李府範圍之中,你若要動手除他,李洛陽父子,也不會答應。」

  司徒笑道:「不錯,這也有道理,還有呢?」

  鐵中棠道:「還有便是你存心要挑撥我弟兄兩人……」

  司徒笑仰天狂笑道:「對了,這才是真正的理由。我此番放了他出去,便猶如為你製造了個最大的仇人,他一生一世都不會放過你。」

  鐵中棠心頭一陣黯然,口中卻厲喝道:「我與他誼屬同門,情如手足,縱有誤會,也解釋得開的。」

  司徒笑陰惻側笑道:「真的麼?他連你說話都不願聽,一心只想殺了你這個叛徒,這誤會是再也解釋不開的了。」

  鐵中棠只覺胸中怨氣淤積,忍不住大喝道:「惡徒,你……」

  司徒笑截口笑道:「不錯,我是個惡徒,但若論今後在江湖中的名聲,只怕我要比你好得多了。鐵兄,你此刻已成了大旗門的叛徒,不但雲錚要殺你,你門中師長要將你明正門規,便是那些自命俠義的江湖中人,只怕也不肯放過你,你此刻已四面楚歌,在武林中已無法混了。鐵兄乃是個絕頂聰明人,這道理不用在下來說,鐵兄你想必也知道的,是麼?」

  鐵中棠心中黯然嘆息,口中厲叱道:「縱然如此,與你無關。」

  司徒笑冷冷笑道:「兄台須得放清楚些,以兄台目前所處的地位,只有與我等同盟,還可生存,否則……」

  鐵中棠道:「否則怎樣?」

  司徒笑哈哈笑道:「否則怎樣?兄台自己不知道?」

  黑星天接口笑道:「兄台還是將自『死神寶窟』得來的珠寶取來,與我兄弟共創一番事業,遠比在大旗門下受氣好得多了。」

  白星武道:「你我此刻,最好還是讓鐵兄多考慮考慮。」

  潘乘風大笑道:「極是極是,你我此刻最好還是先回李府大廳,用些酒菜,什麼事再從長計議。」

  他四人你一句,我一言,當真使盡了威逼利誘之能事。但鐵中棠目光,反而變得冰冰冷冷,沒有絲毫表情。誰也猜不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司徒笑手臂輕輕搭上鐵中棠肩頭,含笑道:「兄台走吧!」

  ***

  鐵中棠不置可否,只是茫茫然移動著腳步,隨著他四人走出了樹林,走向靜臥在那沉沉夜色中的古老莊院。只見莊門前有條窈窕的人影輕輕一閃,彷彿是溫黛黛正倚立在門前,觀望著外面的動靜。

  司徒笑手指著那條人影,微微笑道:「你我自己人了,什麼事小弟都不願再隱瞞兄台,兄台可知道這位溫黛黛是誰麼?」

  鐵中棠冷「哼」一聲,算作回答。

  司徒笑道:「溫黛黛本是小妾,但兄台若真的屬意於她,小弟立時便可與她一刀兩斷。」說話間,溫黛黛已自門前的陰影中衝了出來。見到鐵中棠與司徒笑並肩而來,而且彷彿談笑甚歡,她立刻頓住腳步,呆在鐵中棠面前,連已說到嘴邊的一句話,都在喉間,說不出來了。

  司徒笑哈哈笑道:「溫黛黛,今後鐵兄已與我是一家人了,你儘管當著我面與他親熱也無關係。」

  溫黛黛抬頭呆望著鐵中棠,訥訥道:「你……你……」

  鐵中棠目光仍是毫無表情,溫黛黛突然雙手掩面,痛哭著狂奔而入,她身上的衣衫,在夜色中看來有如水波一般。

  司徒笑仰天大笑道:「妙極妙極,看來這妮子,竟真的對鐵兄生出了情感,這當真是可喜可賀之事。」笑聲雖豪放,但其中卻充滿了嫉妒之意。

  要知他並非對溫黛黛仍是喜愛,只是不願被溫黛黛拋棄,更不能忍受眼看溫黛黛愛上別人。若是他主動地拋棄了溫黛黛,他便不會有任何痛苦——這便是男人的私心。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被女子拋棄的痛苦,卻甚是喜歡將這種痛苦讓女人去接受——欣賞別人的痛苦,在某些人眼中,是一種享受。笑聲之中,莊院中已燃起了燈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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