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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班察巴那看看一個正在用火鉗夾炭的青衣禿頂中年壯漢。

  「這個人也許就是位武林高手。他手裡的火鉗子說不定就是種極厲害霸道的外門兵器。」他說:「替我做蔥泥烤肉的那個人,平時經常烤的說不定是人肉。」

  小方也不能說不可能。

  「這些人說不定隨時都可能對我們發動攻擊,說不定隨時都能將我們切成肉絲,烤成烤肉。」班察巴那又問小方:「你說不對?」

  小方怎麼能說不對?

  班察巴那忽然又笑了笑:「可是他們也未必一定會這麼做的。這地方也許根本不是個陷阱,那三口棺材也許早已遠去,根本不怕我們去追,所以我才更奇怪。」

  「奇怪什麼?」

  「奇怪呂三為什麼要派這麼樣一位規規矩矩、恭恭敬敬,而且還會說真話的人來把我們留在這裡。」班察巴那道:「所以我一直都想問問他。」

  「你認為他知道?」

  「也許他也不知道。」班察巴那說:「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會說。」

  無論誰都相信,呂三的屬下,絕對都是守口如瓶的人。

  小方相信。

  「所以我只有殺了他。」班察巴那嘆了口氣:「不管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他不會說,我就不能不殺他。」

  他轉過頭盯著呂恭:「呂三要你來的時候,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

  呂恭居然承認:「三爺確實想到了這一點。」

  「那他為什麼還要派你來?」班察巴那也有點驚奇:「你為什麼還肯來?」

  「三爺要我來,我就來。」呂恭說:「三爺要我去死,我就去死。」

  班察巴那舉杯:「我佩服他。」他舉杯一飲而盡:「無論誰能夠讓別人為他去死,我都佩服。」

  呂恭卻笑了笑。

  他平時本來常常笑不出來的,這種時候他反而能笑出來了。

  「可是三爺算準我不會死的。」

  「哦?」班察巴那好像更奇怪了:「他真的能算準你不會死?」

  「真的!」

  「他憑什麼如此有把握?」

  「因為三爺算準,像兩位這樣的大英雄大豪傑,一定不會殺我這樣一個小人。」呂恭說:「而且兩位就算殺了我也沒有用。」

  「你活著對我們又有什麼用?」

  「也許沒有用。」呂恭說:「也許還有一點。」

  「哪一點?」

  呂恭忽然閉上了嘴,連一個字都不肯說了。

  ——他活著也許已經沒有用了,也許還有一點。

  ——現在他雖然不說出來,以後也許會說出來。

  ——可是現在他如果死了,以後就永遠不會說出來了。

  班察巴那又舉杯:「我也佩服你,因為你實在是個聰明人。我一向很佩服聰明人,從來都不願殺聰明人。」他嘆了口氣:「只不過我偶爾也殺過幾個。」

  他忽然問小方:「你猜我會不會殺他?」

  就在班察巴那問這句話的時候,幾乎就是在同一瞬間,也有一個人用這個同樣的問題問另外一個人。

  問這個問題的人,這時候正站在河流對岸山坡上,岩石間,樹叢裡,一間很隱秘的小屋裡,一扇很隱秘的小窗前。

  這個人距離班察巴那很遠很遠。

  班察巴那看不見他。可是班察巴那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很清楚,甚至連班察巴那說的話他都好像能聽得見。

  這個人就是呂三。

  河流對岸的山坡上,岩石間,樹叢裡,有一棟隱秘的小屋。

  一棟別人很難發現的小木屋。

  就算有人發現了,也沒有人會注意的。因為從外表上看來,這棟小木屋絕沒有一點能夠讓人注意的地方。

  就算有迷路的旅客獵人,在無意間闖了進去,也不會發現這間小木屋有什麼特別之處。更不會想到「富貴神仙」呂三會在這裡。

  但是呂三就在這木屋裡。

  不但呂三在,齊小燕也在。

  木屋是用堅實而乾燥的松木板搭成的,沒有漆。有一個小小的窗戶。

  木屋裡有一張木板床,一張木板桌,三張木板凳,一個木板櫃,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

  如果你常常在山野叢林間走動,你一定常常會看到一些這樣的木屋。

  一些樵夫、獵戶、隱士和被放逐的人,住的地方通常都是這樣子的。

  可是這棟木屋不同。

  這棟木屋不是樵夫、獵戶的居所,也不是任何人的隱居處。

  這間木屋是呂三的秘窟,甚至可以算是呂三最主要的秘窟之一。

  木板桌也沒有漆。

  齊小燕坐在木桌旁一張沒有漆的木板凳上,看著呂三。

  她覺得很奇怪。

  她一向認為自己是絕頂聰明的人,這世界上很少有她不懂的事。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子的。

  可是她看不懂呂三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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