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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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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拔劍,還是不拔,這不過是轉念之間的事,在一剎那間就要下決定了。 在這一剎那間,小方沒有下決定,卻想起了很多奇怪的問題,他問自己: ——如果是卜鷹,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拔劍? 他給自己的回答是:不會。 因為這個女孩子還不能讓卜鷹拔劍,也還不配。 小方又問自己——如果是班察巴那,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拔劍? 他給自己的答案也是否定的:不會。 因為如果真的是班察巴那在這裡,這個女孩子早就已經是個死人了。班察巴那根本用不著拔劍,她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班察巴那殺人時又何必由自己拔劍? 小方不是班察巴那,也不是卜鷹。他拔劍,慢慢的伸手拔劍。 他的對手用一種很奇怪的臉色看著他拔出他的「魔眼」,居然沒有出手。 ——雙劍相擊,必有火花迸出。 ——兩個倚劍為命的人仗劍相對時,其間必有劍氣殺氣。 可是他們之間沒有。小方有劍在手,但是他的手中雖然有劍,眼中卻沒有。 「妳要我拔劍,妳想用劍來試我。」他問她:「你為什麼還不出手?」 這個女孩子用一種很奇怪的態度看著自己手裡的劍,過了半天才說:「我七歲的時候先父就曾經告訴過我,如果我想學劍,就一定要記住,劍是殺人的利器,也是凶器。不到必要時,千萬不可輕易拔劍。如果你手裡的劍已出鞘,就算你不想殺人,別人也會因此殺你。」 「他說的很有道理。」小方同意:「一個輕易拔劍的人,絕不是個善於用劍的人。」 「現在我掌中的劍已出鞘,本來當然是準備出手的。」這個女孩子說:「可惜現在我可偏偏不能出手了。」 「為什麼?」小方問她。 她還是沒有說她為什麼不能出手,也不必再說,因為這時候她已經出手了。 在這生死間的一剎那,小方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他本來不該去想的事。 他又想起了卜鷹。就在那個夜深人靜,夜涼如水的晚上,卜鷹還說過一些讓他永難忘記的話。 「劍客手裡的劍,有時候也像是賭徒手裡的賭注。」卜鷹說:「一個真正的賭徒是絕不輕易下注的。如果他要下注,不但要下得准,下得狠,而且一定還要忍。」 忍就是等,等最好的機會。 卜鷹又說:「別人認為你不會出手的時候,通常就是你最好的機會。」 這個女孩子無疑也聽她父親說過同樣的話,也跟小方一樣牢記在心。 她已經讓小方認為她不會出手了,所以她一直等到這一刻才出手。 靜如泰山,動如脫兔。不發則已,一發必中。 這也是劍客的原則,一劍出手,就應該是致命的一劍。刺的必定是對方要害,一定帶種極霸道的殺氣。 她刺出的這一劍卻不是這樣子。 她的出手又快又準,她的劍法不但變化奇詭而且絕對有效。 但是她的出手卻不夠狠,劍法也不夠狠。 小方雖然從未見過獨孤癡的劍法,也從未見過他出手,但是小方可以想像得到。 只要看見過獨孤癡的人,大概都可以想像得到他的劍法和出手是什麼樣子的。 ——能看到他出手的人當然不多,因為看見過的人都已死在他的劍下。 這個女孩子既然能將班察巴那屬下的殺手一劍刺殺,她的劍法無異已得到獨孤癡劍法中的精髓。可是她這一劍刺出卻一點都不像是這樣子。 小方已經覺得有點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她一劍刺出之後,忽然又住手。 「現在你是不是已看出來剛才我為什麼不能出手?」她問小方。 小方沒有反應。 她又說:「我學的劍法是殺人的劍法。如果我要殺你,我的劍法才有效果。」 小方反問她。 「剛才你不想殺我?」 「我本來是想殺你,用你的命來祭我的劍。」她說:「可是剛才我已經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 「因為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交易?」小方問:「什麼交易?」 「當然是大家都不必吃虧的交易。」這個女孩子說:「只有這種交易才能做得成。」 跟一個這樣的女孩子談一件大家都不吃虧的交易,當然是件很有趣的事。 小方正想問她:——是什麼樣的交易?交易的是什麼?應該怎麼談? 他還沒有問,窗外忽然響起了一聲雞啼,窗紙已經發白了。 不管黑夜多麼長,天總是會亮的。 天一亮雞就會啼,窗紙就會白。不管誰聽見雞啼的時候,都不會認為那是件可怕的事,都不會因此而大吃一驚。 可是這個女孩子卻忽然跳了起來。就好像是條中了箭的兔子一樣跳了起來,穿出了窗戶。 臨走的時候她又說了句很奇怪,讓人很想不通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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