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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卜鷹看著他,冷酷銳利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柔和:「我受了傷。我們的人手的確不夠,但是我們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因為我們有一樣東西是衛天鵬他們絕對沒有的。」

  他慢慢的接著道:「我們有生死與共,死也不會臨陣脫逃的朋友。」

  小方忽然大聲道:「不管怎麼樣,這次你一定要將獨孤癡留給我。」

  卜鷹又靜靜的看了他很久,目中又有了笑意。

  「這次獨孤癡恐怕不會來。」

  「為什麼!」

  卜鷹道:「你一定也聽過班察巴那最喜歡說的一句話。」

  小方知道是哪句話。

  ——要讓別人流血,自己也得流血。

  卜鷹道:「我承認獨孤癡是天下無雙的劍客,可是他要讓我流血,他自己也得付出代價。」

  小方立刻問:「他也受了傷?」

  卜鷹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淡淡的說:「不管怎麼樣,如果他來了,我一定把他留給你。」

  還未到黃昏,隊伍就已停下。

  根據加答的報告,這裡與「死頸」之間的正確距離是二十九里。

  駝馬圍成了一圈,帳篷紮起,每個人都依舊在做他們應該做的事,和平時完全沒有不同,彷彿根本不知道有大敵將臨。

  小方已有一整天沒有見到班察巴那了,這兩天他也沒有被派出去值勤巡弋,一直都陪著卜鷹留在那頂上懸掛著黑色鷹羽的帳篷裡。

  負責管制食水的嚴正剛和照料病患的宋老夫子也來了,是卜鷹請他們來的,請他們來喝酒。

  今天卜鷹的興趣居然很好。

  他們喝的不是古城燒,是「嗆」——青稞釀酒,名曰嗆。

  這種酒雖然不易醉,醉了卻不易醒。

  黃昏後外面就響起了歌聲,對藏人們來說,歌與酒是分不開的。

  四下營火處處,每個人都在歌,都在飲,好像故意要讓別人認為他們完全沒有戒備。

  就算他們有所戒備又如何?箭組中的勇士,剩下的已不到十人。

  根據小方所聽到的馬蹄聲,衛天鵬調集來的人手至少有他們的十倍。

  班察巴那回來了。

  他證實了小方的想法,他已到「死頸」去過:「此刻已到了那裡的,大約有七十匹馬。」

  七十匹馬,就是七十個人,就是七十件兵刃,每一件都必定是殺人的利器。

  班察巴那又說:「那些人每一個都是騎術精絕的壯士,其中有一部分用的是長槍大戟,有一部分配著弓弩,還有七八個用的是外門兵刃。」

  能用外門兵刃的人,武功絕不會太差。

  班察巴那卻說:「可是真正可怕的絕不是他們。」

  「真正可怕的是誰?」小方在問。

  「除了七十匹馬外,還有三頂轎子也到了那裡。」

  沙漠中居然有人坐轎子,在準備突襲強敵時,居然有人要坐轎子去。

  小方更驚異:「轎子裡有人?」

  「有。」班察巴那道:「一頂轎子一個人。」

  「是些什麼樣的人?」

  「能夠讓衛天鵬派轎子去接來的,當然都是了不起的人。」班察巴那遲疑了片刻,才接著道:「我只認得出其中一個。」

  「你認得出是誰?」

  「就是你認為絕不會殺人的那個女人。」

  小方閉上了嘴。

  ——波娃真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真的能在眨眼間殺人?

  他看不出,真的看不出。

  他也不相信,也許已經不是不能相信,而是不願相信。

  班察巴那道:「除了她之外,另外一個是獨臂獨腿的殘廢,左腿上裝著根木腳,右手上提著個黃布包袱,份量看來很重。」

  小方立刻問:「他有多大年紀?」

  「我看不出他的年紀。」班察巴那道:「他的頭髮每一根都白了,亮如銀絲,但是一張臉卻還是白裡透紅,看來簡直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小方又問:「你說的這個人,是個女人?」

  「是,是個女人。」

  小方的臉色彷彿已變了。

  「另外還有一個呢?」

  「那個人好像是個瞎子,下轎時卻要人攙扶,但是唯一發現我躲在附近的人就是他。」班察巴那苦笑:「我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小方的心在往下沉。

  他已猜出這兩個人是誰,在當世的絕頂高手中,這兩個人絕對可以名列在前十位。

  卜鷹也應該知道他們的,但是卜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淡淡的說了句:

  「你累了,來喝杯酒。」

  不易醉的酒,醉了就不易醒,最可愛的人,往往就是最可怕的人。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天色已暗了,人也將醉了,營火卻更亮,歌聲也更亮。

  卜鷹的銳眼也更亮。

  他為什麼能如此鎮靜?難道他已有方法對付即將來的那些人?

  小方想不出他能有什麼法子。

  那瞎子無疑就是搜魂手。

  「毒手搜魂,性命無存。」如果他要去找一個人,那人不是趕快逃走,就是趕快為自己料理後事。

  能夠從他手下逃走的人至今還沒有幾個。

  那個獨臂獨腿、紅顏白髮的女人比他更可怕,因為她只有一半是人。

  她的另外一半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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