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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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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又升起。 小方任憑汗珠流下,流到嘴角,又鹹又苦的汗珠,用舌頭舔起來,就像是血。 他很快就會嘗到真正血的滋味了。他自己的血。 他拋下了他的毛氈、皮袋、和所有可能會影響他動作速度的東西,緊握住他的劍,走入了帳篷,準備面對他這一生中最可怕的對手。 想不到這帳篷竟連一個人都沒有。 劍客無名,拔劍無情,一出手就要置人於死地,這一劍不但是他劍法中的精華,也是他的秘密,他出手時當然不願有別人在旁邊看著。 能看到他這一劍的人就必將死在他的劍下! 所以小方曾經想到衛天鵬和水銀都已被迫離開這裡。 但是他從未想到那無名的劍客也會走,更想不通他為什麼要走? 他們是同一類的人,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絕不會臨陣脫逃的。 這裡是不是發生過什麼驚人的變化?發生過什麼讓他非走不可的事? 小方看不出。 帳篷所有的一切,都跟他三天前離開時完全一樣,金盆仍在木几上,那塊豹皮仍在─ 小方全身的肌肉忽然抽緊,忽然一個箭步竄到軟榻前。 他看見豹皮在動。 他一隻手握劍,另一隻手慢慢的伸出,很慢很慢,然後忽然用最快的速度將豹皮掀起。 豹皮下果然有個人。 這個人不是水銀,不是衛天鵬,更不是那無名的劍客。 這個人是個女人。 一個完全赤裸的女人。 小方一眼就可以確定他以前從未見過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和他以前所見過的任何女人都不同。 有什麼不同? 小方雖然說不出,卻已感覺到,一種極深入,極強烈的感覺,幾乎已深入到他的小腹。 他是個浪子。 他見過無數女人,也見過無數女人在他面前將自己赤裸。 她們的胴體都遠比這個女人更結實,更誘惑。 她看來不但蒼白而瘦弱,而且發育得並不好,但是她給人的感覺,卻可以深入到人類最原始的情慾。 因為她是個完全無助的,完全沒有抵抗力,甚至連抵抗的意志都沒有。 因為她太軟弱,無論別人要怎麼對付她,她都只有承受。 ——隨便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對她做任何事。 一個女人如果給了男人這種感覺,無論對她自己,抑或對別人都是件很不幸的事。 因為這種感覺本身就是種引人犯罪的誘惑。 小方衝了出去,衝出了帳篷,帳篷外烈日如火。 他站在烈日下,心也彷彿有火焰在燃燒。 他已將情感克制得太久。 他不想犯罪。 汗珠又開始往下流,克制情慾有時比克制任何一種衝動都困難得多。 他沒有走遠,因為有些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這個女人是怎麼來的?衛天鵬他們到哪裡去了? 他再次走入帳篷時,她已經坐起來,用豹皮裹住了自己,用一雙充滿驚懼的眼睛看著他。 小方盡量避免去看她。 他不能忘記剛才那種感覺,也不能忘記她在豹皮下還是赤裸的。 可是有些話他一定要問,首先他一定要弄清楚她究竟是什麼人。 他問一句,她就回答一句。 她從不反抗,因為她既沒有反抗的意志,也沒有反抗的力量。 「你是誰?」 「我叫波娃。」 她的聲音柔怯,說的雖然是中原常用的語音,卻帶著很奇怪的腔調。 她看來雖然是漢人,卻無疑是在大漠中生長的,她的名字也是藏語。 「你是衛天鵬的人?」 「我不是。」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我來等一個人。」 「等誰?」 「他姓方,是個男人,是個很好很好的男人。」 小方並不太驚異,所以立刻接著問:「妳認得他?」 「不認得。」 「是誰叫你來等他的?」 「是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誰?」 「他也是個男人。」提到她的主人,她眼睛立刻露出種幾乎已接近凡人對神一樣的崇拜尊敬:「可是他比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威武強壯,只要他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只要他願意,他就會飛上青天,飛上聖母峰,就像一隻鷹。」 「一隻鷹?」小方終於明白:「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卜鷹?」 「是。」 她在這裡,是卜鷹叫她來的。 衛天鵬他們不在這裡,當然也是被卜鷹逼走的。 他替小方逼走了衛天鵬和水銀,替小方擊敗了那可怕的無名劍客。 只要他願意,什麼事他都能做得到! 小方忽然覺得很憤怒。 他本來應該感激才對,但是他的憤怒卻遠比感激更強烈。 那個殺人的劍客是他的對手,他們間的生死決戰跟別人全無關係,就算他戰敗、戰死,也是他的事。 他幾乎忍不住要衝出去,去找卜鷹,去告訴這個自命不凡的人,有些事是一定要自己做的——自己的戰鬥要自己去打,自己的尊嚴要自己來保護,自己的命也一樣。 他還有汗可流,還有血可流,那個自大的人憑什麼要來管他的閒事? 她一直在看著他,眼中已不再有畏懼,忽然輕輕的說: 「我知道你一定就是我在等的人。」 「你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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