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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站在巨石上的熊倜,將掌中的劍略一舞動,帶起一溜燦銀光華,吸引了每一個人的注意力。

  然後他大聲說道:「就算我手上的這柄劍是倚天劍,那也本是屬我的東西。」

  他哼了一聲,又道:「好個自命不凡的天陰教主,悄悄地偷了人家的東西,還硬說是自己的。」戰璧君媚目一轉,咯咯笑道:「唷,幹嗎這麼生氣呀,這劍是你的,還給你就是了,何必大驚小怪呢。」

  粉面蘇秦王智逑道:「教主既然如此說,這柄劍當然是物歸原主了。」又向飛鶴於抱拳道:「在貴山打擾了這麼久,又耽誤了道長們功課的時間,真是抱歉得很。」

  他打了個哈哈,又道:「只是此事原本出於誤會,現在誤會既然已經解釋清楚了,我們便要告辭了,道長們請自去修吧。」

  飛鶴子道:「施主們自去無妨,只是敝教這兩個——」

  他用手指著仍僵臥在解劍池畔的兩個道人。

  白衣龍女葉清清,黑衣摩勒白景祥走了過去,出掌如風,極快地在那兩個道人身上拍了數掌,那兩個道入一陣急喘,「咳」地一聲,吐出一口濃痰,四肢已能活動。

  焦異行微一擊掌,道:「此間事既已了——」

  尚未明道:「只怕此間事還未了。」

  戰璧君道:「小兄弟,還有什麼事?」

  尚未明朗聲道:「我大哥還有柄『倚天劍』,也在貴教主手中,此時也該物歸原主了。」

  「噢,原來『倚天劍』也是閣下的。」焦異行心中暗地叫苦,口上卻不願失去自己的威風,冷笑著道:「但是閣下有什麼證據,不然,任何人都可以說劍是他的了。」

  尚未明望著他,心中突然泛起了厭惡的感覺,那感覺中甚至帶著些嫉妒的意味,但是他自己是不會覺察到的。

  就因著這一份厭惡,使得尚未明變得分外暴躁,冷笑道:「證據就是有,也不能給你看。」他哼了一聲,又道:「天下雖大,我還沒有聽到過失主要給小偷看證據的道理。」

  焦異行道:「我焦某人出道以來,還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樣張狂的,來,來,朋友既然能說這種話來,必定是仗著手底下的功夫,我焦某人不才,倒真要領教領教。」

  飛鶴子忽然一聲長嘯,身軀飄然而起,站在尚未明與焦異行中間。那數十個持劍的藍袍道人,也整整齊齊地在自己和天陰教眾的外面轉了一個圈子,每個人掌中的劍,劍尖朝上,向外斜伸。

  這時候,只有站在巨石上的熊倜,是在這圈子外面,他居上臨下,看到這些道人四人一組,共存三十四人,竟是依著八卦方位而站,再加上飛鶴子,正是九宮八卦陣式的方位。這樣一來,情勢又變,竟像天陰教和尚未明聯手,而武當派卻是另一邊了。

  飛鶴子目光閃動,像是在想說話,又不知該怎麼措詞的樣子。卻有一個藍袍道人,已朗聲道:「施主們私下若有恩怨,就請到了山外再較量。」飛鶴子接口道:「施主們私下的事,既然與敝派無關,敝派也不願參與,請各位就此下山吧。」

  尚未明與焦異行一聲怒叱,雙掌一翻,錯過飛鶴子,就想動手。

  以他兩人這種身手,若然發動,還有誰能阻止得開,尚未明手揮五弦,目送飛鶴,極為瀟灑地展開「塞外飛花三千式」,他滿腹怒氣,一出手便自不同,掌影繽紛,連環拍出數掌。

  焦異行領導天陰教,武功自是超絕,雙圈化了個半圈,根本不理會尚未明的那種繁複的虛招,右時一沉,左掌疾起,兩人瞬即拆了三掌。

  飛鶴子眉心一皺,一聲長嘯,三十二個藍袍道長掌中的長劍,一齊發動。

  霎時間光華漫在,遠遠站著的八個抬著山轎的天陰教徒,只覺得彷彿是一個極大的光幢,被日光一映,更是彩色繽紛,好看已極。

  光幢內除了飛鶴子以及正在動著手的焦異行,尚未明之外,還有尚文斌、龔天傑、王智逑、江淑仙,以及數十個天陰教下的舵主,武當道人的劍陣一發動,竟然不分皂白青紅地劍點亂撤,不論是誰,都朝他身上招呼,王智逑心中一急,暗忖:「真糟。」劍光一掠,已有一柄劍朝他身上刺來。

  於是天陰教下的每一個人,也只有抽出兵刃,展開混戰,但是這些武當道人的劍陣,像是平日訓練有素,劍招與劍招間,配合得異常佳妙,進退也是按著八卦方位,這三十二個藍袍道人武功雖不甚高,但因此一來,威力何止增加了一倍。

  戰璧君嬌笑連連,像穿花的蝴蝶,在劍陣中飄飄飛舞。

  黑煞魔掌尚文斌屹立如山,掌風虎虎,劍光到了他身側,都被輕易地化開了去。

  黑衣魔勒,白衣龍女,竟手攜著手,像是兩隻連袂飛翔的燕子,極為輕易地化解著劍招,姿勢身法曼妙無比。

  但是飛鶴子居中策應,身形四下流走,這些高手們非但無法破去這劍陣,而且片刻之間,天陰教下的兩個較弱的分舵舵主,已被劍傷,一個肩頭血流如注,一個肋下中劍,已經躺在地上。

  王智逑心中忽然一動,忖道:「我們若圍成一個圈子,大家面部向外,對付這劍陣豈不大妙。」眼角動處,望見飛鶴子左擊一掌,右點一指,身形飄忽,暗中不禁叫苦:「這樣也使不得,他們劍圈裡,還有一個武功最強的人。」

  熊倜站在巨石上,望著這一場別開生面的混戰,最妙的是有時明明一劍刺向尚未明,不知怎的,焦異行卻替他解了這招,尚未明的一掌拍向焦異行時,也會中途轉變方向,劈向一個武當道人,乍一見此,真看不到其中有何玄妙。

  但是熊倜對這些,非但不能抱著欣賞的態度,心裡反而著急萬分,暗暗擔心著尚未明的安全,但想來想去,也毫無他法解救,他暗忖:「我若此刻在外面擊破這些武當道人的劍陣,原也可能,只是這麼一來,反成了我替天陰教徒解圍,又勢必要和武當派結下深仇,但是我若置身事外,二弟此刻的情勢,卻是危險已極,這真叫我為難得很。」

  飛鶴子又是一聲長嘯,那劍陣突然轉動了起來。

  這麼一來,光幢裡的人情形更是危急,尤其是焦異行,尚未明兩人,除了彼此得互相留意著對方的招式外,還得應付那三十二個武當藍袍道入手中的三十二柄劍連綿不斷的招式。

  四十幾個照面下來,尚未明已漸感不支,方才他和黑煞魔掌尚文斌對了兩掌,真氣已微受損,何況他功力本就不及焦異行。

  於是他額角,鼻側開始沁出了些汗珠,但是一種異於尋常的勇氣仍支持著他,一時半刻之間,也不致落敗。

  焦異行是何等角色,對他這種外力內在的情況,哪會看不出來,掌上再發揮了十二分的功力,決心將這個心高氣傲的對手,敗在掌下。

  熊倜目光隨著尚未明的身形打轉,見他已心餘力拙,心中的焦急,甚至還在尚未明自己之上。

  日已西斜,熊倜一低頭,陽光自劍陣反射到他的劍上。

  他一咬牙,暗忖:「說不得只有如此了。」真氣猛提,瘦削的身軀,衝天而上,微一轉折,劍光如虹,向武當道士所布的劍陣降下。

  他極為小心地選擇了一個最適當的位置,一劍刺下,「嚙踉」一聲,一個藍袍道人掌中的劍,已經被他削斷了。

  借著雙劍相交時的那一份力量,他朝左上方又拔起了寸許,長劍再一下掠,又是一柄劍斷了,他又借著這一擊之力,升起尺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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