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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妙一真人的目光,閃電般在他們臉上一轉,熊倜及尚未明低下了頭,便要下拜,卻被他輕輕攔住了,只受了半禮。

  妙一真人微笑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兩位果然都是練武人中千百年難見的奇才,怪不得年紀輕輕,就名動江湖了。」

  熊倜極謹慎而小心地將他們的來意說出,並且說道:「夏芸太年輕,不懂世故,還望前輩能念她無知,饒恕她這一次。」

  「原來你還不知道。」妙一真人微笑著道:「那位夏姑娘,貧道根本沒有見過她,飛鶴,你過來,將這事說給兩位聽。」

  飛鶴道人這才將夏芸如何逃出,四儀劍客如何大怒追去,說給熊倜聽。

  妙一真人臉上,彷彿永遠是微笑著的,說道:「其實這點小事,貧道並未放在心上,只是幾個小徒在那裡鬧罷了。」

  他面容一整,目中露出威嚴的光芒,又道:「他們幾個近年在江湖裡也鬧得太厲害了,些許小事,便含怨必報,哪裡還有出家人的樣子,尤其是蒼玄、蒼荊那兩位孽障。」

  熊倜聽見夏芸逃去,又驚又喜,喜的是她居然沒有吃到任何苦頭,驚的卻是怕她又被四儀劍客追到手,但是他表面上仍在矜持著,極力地使自己的情感,不露出一分到表面上來。

  妙一真人對這兩個年輕高手彷彿甚加青睞,殷殷垂囑,問及兩人的師承,他又道:「飄然老前輩我在二十幾歲,雲遊四海時,見過他老人家一面,一別數十年,不知他老人家怎樣了。」

  熊倜泣然道:「家師已仙去了。」

  妙一真人嘆息道:「令師人上之人,淹留人間百數十年,終於仙去了。想來世人營營名利,又是為著何來呢?」

  熊倜及尚未明兩人,在精舍裡逗留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告辭出來。

  妙一真人送到門口,笑道:「兩位小友,他日有暇,不妨再一晤,貧道和兩位雖然匆匆一面,但卻可看出兩位必非池中人物。」

  他們又謙謝著,隨著飛鶴道人走出園子,偌大的玄真觀,靜俏俏地沒有絲毫人聲,熊倜暗自感嘆:「世事的確每難預料,你預料中的凶險,往往卻是安詳,而你所沒有預料得到的,往往卻又是極大的凶險,人算又怎能敵得過天算?」

  飛鶴道人一路相隨,走出玄真觀,熊倜腦海中混混沌沌,都是夏芸的影子:「她此刻在哪裡呢?」他內心不斷想著。

  隆隆的水聲傳來,他們又快到解劍泉了,飛鶴道人笑道:「解劍泉一到,便是貧道和兩位分手的時刻了,但望兩位前途珍重。」

  轉過一道山彎,解劍泉便已在望,飛鶴道人突然呼了一聲,雙腳頓處,身形掠起三丈餘高,嗖地朝解劍泉池旁的巨石奔去。

  熊倜也是一驚,他看到先前守著自己那柄劍的兩個年輕道人,都臥倒在地,來不及招呼尚未明,也掠了過去。

  果然,那二個年輕道人像是被人點了穴道,暈迷著倒在地上。

  飛鶴道人略一查看,便知道這二人此刻所點的,一是背心的「陽關」穴,一是腦後的「玉枕」穴,遂伸手一拍一捏。

  哪知道那年輕道人動也不動,飛鶴大驚,「怎地連我解穴手法都不能解開此人所點的穴道,但是武林各門各派中,我尚未聽沒有我不能解的穴道,此人敢到武當山上撒野,又是誰?」

  熊倜掠到身後,看到自己的寶劍連影子都沒有了,再試著去解那兩個道人的穴道,哪知道這點穴之人所用的手法,竟不是天下武林中任何一個宗派所有。

  空山寂寂,水聲淙淙,除了這兩個年輕道人之外,誰也無法說出這事的真相,但是這兩個年輕道人穴道被點,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已經形如廢人,又怎能自他們口中問得真相。

  飛鶴子見到自己曾經誇口替人家保存的劍,現在無影無蹤,自己的兩個師侄,也被制住。

  最難堪的是點住這兩個師侄的點穴手法,竟不是自己能得解開的。

  熊倜此刻的心境,更是懊惱萬分,他大意之下,失去了「倚天劍」,那是完全咎在自己,現在「貫日劍」的失去,卻是他自己沒有半點責任的。

  飛鶴子向熊倜抱拳說道:「貧道實在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在武當山上,看來江湖上未將武當派看在眼裡的,大有人在,貧道除了對閣下深致歉意外,別無話說。」

  熊倜暗哼一聲,忖道:「你深致歉意,又有何用。」冷冷地望著他,也不說話。

  飛鶴子目光四轉,熊倜心中的不滿,他已經覺察到了。

  這種無言的不滿,甚至還其中帶著些輕蔑,飛鶴子不禁也微微作色,道:「等到我這兩個不成材的師侄的血脈活轉的時候,貧道只要一知道奪劍人的來歷去路,無論如何,也會將閣下的劍取回。」他語聲也變得有些不客氣了:「三個月之內,貧道若不能奪回此劍,那麼——」

  他話聲尚未說完,突地傳來幾聲極清朗的鑼聲,在深山之中,聲音傳出老遠。

  這鑼聲對熊倜來說,並不是生疏的,他心中一動,暗忖道:「難道這貫日劍也落到他的手上?」轉念又忖道:「他迢迢千里,跑到武當山來,又是為什麼,難道他真是並吞各派,獨尊武林嗎?」

  飛鶴子雖然被鑼聲打斷了正在說的話,可是他並不知道這鑼聲的來歷,望到熊倜臉上驚疑之色,暗忖:「這鑼聲又有什麼古怪?」遂也不禁轉過頭去,望著這鑼聲傳來的方向。

  尚未明雖然以前並沒有親耳聽見過這奇異的鑼聲,但是他江湖閱歷較豐,眼皮又雜,彷彿憶起這鑼聲的來歷。於是他轉臉向熊倜悄悄地說道:「大哥,這是不是天陰教?」

  熊倜一擺手,點了點頭,目光眨也不眨地望著那條向山下蜿蜒而去的山路。

  「鑼聲響過,他也該出現了吧!」他在警戒著。

  飛鶴子卻接著尚未明的話問道:「天陰教?」

  但是他也覺察到事情的蹊蹺,探手入懷,取出一粒石子,一揚手,向池畔的一株樹上打出。

  石子擊中樹葉或樹皮,應該發出「吧」的一聲。

  哪知石子飛到樹上後,竟然「噹」地發出一聲巨響,聲音清越悠長,比鑼聲傳得遠。

  熊倜及尚未明,驚異地朝那棵樹上望去,隨即了然。

  原來那株樹的椏枝之間,掛著一個銅鐘,石子擊在鐘上,自然會發出那種越而悠長的聲音。

  想來這就是武當山的傳警之法了。

  就在這一聲鐘響之後,山路上又傳來三聲鑼響,聲音比起上一次更顯得清明,想是發聲之處比較上次近了些。

  熊倜皺眉道:「果然來了,恐怕奪劍之人,就是此人。」

  飛鶴子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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