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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熊倜說:「這個倒不然,人非聖賢,焉能無過,只要做錯事後,知道不對,也就算了。」

  夏芸說:「是呀,我也不知道我爹為什麼常這樣說,我也像你的說法,他老人家就說我年紀小,還不懂,以後就會知道,我爹說他就是以前做了些錯事,弄成一輩子心裡都不舒服。」

  她低下了頭,像是在為那老人難受,熊倜伸過手去,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夏芸低低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把什麼話都告訴你了。」

  忽然她又抬起頭來,展顏笑道:「我們不談這些,還是談談別的高興的事,我告訴你這麼多,你也該對我說說你的了。」

  熊倜嘆了口氣,說道:「我的身世,說起來更難受,還是以後再說吧。」

  夏芸說:「好,今天我們不說掃興的話,我要今天成為我最快樂的一天。」

  她舉起杯來,和熊倜喝了一杯,又說:「你怎麼會在路上跟人打架?我聽人說路上有人打架,走出來你已經站在旁邊看了,那個騎馬的人正在耀武揚威地指著你說話,你也不回嘴,我只在替你生氣,接著他自己也在街上打起架來,那人武功倒不錯,其實我也不見得打得過他。」

  原來她久居塞外,中原的豪傑,她根本一個也不知道,是以孤峰一劍雖然享有盛名,她也沒有聽說過。

  夏芸又說道:「看你的樣子,大概連我也打不過,以後你要陪我回家去,我就叫我爹教你功夫,以後就不會給別人欺負了。」

  她以為熊倜那天受了別人的氣,吃了虧,她也不知道熊倜的武功,連她的爹爹也不行,嘰嘰呱呱地說了半天,熊倜微笑聽著,也不道破,心想:「以後她見了我的武功,一定要更歡喜了。」

  說著說著,夏芸臉上露出春花般的笑容,眼光輕輕地掠過熊倜寬大而強壯的胸膛,停留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說:「不過我現在可不要回家,我要你陪著我,高高興興地玩一段時候。」

  她臉上現出幸福的憧憬說:「我們順著長江走,走到哪兒,玩到哪兒,你也要買匹好馬,我們可以在原野上一起奔馳,累了,我們就歇下來聊天,我真喜歡江南,這裡的一切,都像是這麼美,無論春、夏、秋、冬,都可愛極了。」

  熊倜握著她的手,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光裡,可以看出他也是那麼幸福,人們在幸福的時候,說話反是多餘的了。

  他們在當涂,一耽就是好幾天,當涂附近之採石礬,本盛產鐵,熊倜的倚天劍丟了,就在當涂選了把劍,倒也甚是鋒利。

  她又在當涂的馬市裡,替熊倜選了匹馬,配上鮮明的鞍子,雖非良駒,但看上去也蠻駿的,這樣一來,熊倜竟像是出來遊歷的富家公子,熊倜心中暗自好笑,這幾個月來,他的身份變得多快呀,像演戲一樣,其實人生,不也就是演戲嗎!

  他們從當涂,到蕪湖,過魯港、獲港,到銅陵,一路上,人們不再以驚奇的眼光看著他們,而是以羨慕的神色,男的宛如凌風玉樹,女的也是嬌美如花,再加上良駒輕裘,衣履鮮明,怎不叫人羨煞。

  冬天到了,春天也就快了,他們走得極慢,到湖北的時候,已是春天了。

  湖北本為古雲夢大澤舊跡,湖泊極多,這也是塞外所沒有的。夏芸一路上指指點點,高興得很。春天到了,他們的心裡也染上春的氣息了。

  走過鄂城的時候,他們看到一隊鏢車,鏢頭是個中年胖子,騎在馬上,顧盼自雄,倒也神氣得很。鏢車很多,看樣子保的是一趟重鏢,但鏢局裡連鏢頭帶伙計,一個個樣子都輕鬆得很,像是明知不會有人來奪鏢的樣子。

  熊倜斜眼望著那鏢頭,只見他目光鬆散,身上的肉,也胖得發鬆了,心想:「此人就是有武功,也好不到哪裡去,鏢行裡怎會要他來保這趟重鏢,難道湖北武林中,沒有能人嗎?」

  那鏢隊和熊倜及夏芸,同宿一個客棧裡,晚上,鏢伙們一個個放情痛飲,又賭又鬧,那鏢頭也不去管,熊倜更是奇怪。

  那夏芸見了鏢隊,卻高興得很,跟熊倜說:「你看,替人保鏢也挺好的,還可以乘此到各處去遊玩,可惜我是個女的,鏢局裡又沒有女鏢頭,不然,我也要去保鏢了。」

  她望了熊倜一眼,又說:「我爹爹說當年他也是保鏢的呢。」

  吃完了飯,夏芸拖著熊倜到店門口去,看那插在門口的鏢旗。

  只見那鏢旗繡得甚是粗劣,質量也不好,上面有「武威」兩個大字,旁邊繡著九把小劍,每把的頭尾,都連在一起。

  那鏢局有個伙計站在門口,看見有人在注意鏢旗,再一看只是兩個年輕男女,樣子又文氣得很,膽子也立刻就大了起來,大模大樣地,走了過來,大聲叫喝道:「喂,你們看什麼?」

  夏芸說:「看看有什麼關係?」

  那鏢伙說:「什麼東西都可以看,就是這鏢旗,卻隨便看不得。」

  夏芸卻生氣道:「我偏看不可!」

  那鏢伙粗吆了一聲,說:「看不出你這小妞兒,氣倒是滿壯的,我勸你乘早跟你老公跑走,不然大爺一生氣,把你們兩個娃娃都打扁了。」

  夏芸氣往上撞,正要變臉,熊倜一想,在鬧市之中,何必為了小事,跟這等人鬧氣,硬拉著夏芸,向裡面走了。

  夏芸低聲氣道:「你不要拉我,我一定要教訓教訓那傢伙。」

  熊倜勸道:「算了,算了,我們又何必跟那種人一般見識。」

  夏芸道:「那鏢伙真是可恨極了,想不到鏢局裡的人,這樣不是玩意兒。」

  這時那胖子鏢頭正好走出來,剛好聽到了夏芸的這話,他看了兩人一眼,見是兩個衣履華美的少年,但他畢竟久走江湖,眼光厲害,見這兩青年雖然文秀,但卻帶著一股英氣,尤其男的更是神氣內蘊,雙目帶采,兩太陽穴高高鼓起,顯見是內功已有極厚根底的,若然被鏢伙無心得罪了,總是不好。

  於是他笑嘻嘻地走過去,拱手說道:「兩位請了,不知道敝鏢行的哪個蠢才,惹了兩位的氣,在下一定要好好告誡他們。」

  熊倜見他甚是客氣,也說道:「沒有什麼,只是一點小事罷了。」

  夏芸卻搶著說:「你們鏢行的伙計怎麼那麼凶,人家看鏢旗都不行。」

  那胖子鏢頭笑呵呵地說道:「這倒要怪我了,只因那鏢旗是武當山上傳下來的,敝鏢局仗著那鏢旗,行走各省都沒有出過事兒,所以在下才叫鏢伙們特別守著那旗子。」

  他哈哈笑了聲,說:「不過,我沒想到那鏢伙怎地不懂事,像兩位這樣的人物,不要說看上兩眼,就是要將鏢旗拿去,我史老三也只有拱手奉送的。」

  夏芸一聽這人講話倒是客氣得很,她不知道他話中也帶刺的,反而氣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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