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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堂值道:「好多年前,鳴遠鏢局來了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兩個小孩,聽說那兩個男人也是有名的武師,後來不知怎地,薩天驥把那兩個男人弄死了,大的小孩也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薩天驥卻和那個女人姘上了,本來大家還不知道,哪曉得過了一年,薩天驥竟和那女人結婚。鏢局裡的都是好漢,大家都不滿意他,不過因為鏢局是他開的,也沒得辦法,哪曉得過不久,薩天驥把鏢局的事務忽然都交給了二鏢頭金刀無故鎮三江駱永松,自己卻帶著那女人和小孩走了。」

  熊倜忙問:「你可知他們去了何處?」

  堂倌答道:「這個我卻不知道了,你倒不如到鳴遠鏢局去打聽打聽,也許那裡有人知道。」

  熊倜此時悲憤交集,哪裡還吃得下東西,匆匆付了賬,就往鳴遠鏢局走去。

  熊倜看見鳴遠鏢局兩扇黑漆的大門尚自緊閉,他也不管,走上前去,大聲敲起門來。

  過了一會,只聽裡面有人嘟嘟噥噥地罵道:「是哪個喪氣鬼,這麼早就來叫喪。」

  熊倜聽了大怒,大門呀地一聲,開了一條小縫,鑽出一個人來,睡眼惺忪地說:「是誰呀?來幹什麼的?」

  熊倜正沒好氣,隨手一推,門呀地開了,那人也隨著跌跌衝衝地往後倒了去,熊倜大聲對那人說:「快把你們總鏢頭找出來。」

  那人見熊倜年輕,以為好欺,嘴裡罵道:「你他媽的也配。」

  反手一個巴掌,向熊倜臉上搧去。

  熊倜右手一揮,左手抓著那人的衣襟,一拋一送,那人叭地一聲,遠遠跌在地上。

  不一會,屋子裡出來一大群人,一個個俱都是衣冠不整,睡眼惺忪的樣子,顯然是剛從被窩裡拉出來的,其中走在前面的,是個身材特別高大的漢子,渾身皮膚黑黝黝地,遠看活像生鐵鑄成的金剛,此人正是鳴遠鑲局裡的臺柱鏢頭之一,神刀霸王張義。

  他走到屋門口,突然停了下來,將兩手大大地分開,攔住了後面的人,上上下下打量著熊倜,驀地大笑起來,說道:「我聽王三說有人來踢鏢局子,我當是什麼三頭六臂好漢,卻原來是這樣個小兔崽子。」

  後面跟著的,也哄著笑了起來,像是完全沒把熊倜看在眼裡。

  張義轉身對身後的人說:「這兔崽子長得倒是挺標致的,只可惜又小又嫩,只怕擋不住大爺我一下子。」

  後面那些高高矮矮的魯莽漢子,聽了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熊倜忽然竄上前去,也未用什麼招式,朝張義搧了正反兩個耳光,張義只覺得眼前一花,臉上已著了兩記,張口一噴,連牙帶血,濺了一地。

  張義怒喝道:「好個小兔崽子,連招呼都不打就下手了。」

  剛說完,長臂一伸,一招「金豹露爪」向熊倜抓去。

  熊倜冷笑一聲,右臂一揮,左手前探,準備照方抓藥,像剛才一樣,摔他個四腳朝天,哪知張義卻遠非剛才開門的王三可比,他素以神刀著稱,何況熊倜這一揮,只用了二成力,竟未能將他格開,張義將招就式,反手一招「金絲絞剪」,竟將熊倜右手刁住,長大的身軀,微往外傾,「魁星踢斗」右手猛力迴帶,疾的一腿,朝熊倜踢去。

  熊倜驟逢險招,又是初次出手,不免有些心慌,但他畢竟功力深厚,微一用氣,真氣即灌達四肢,左掌彎式往下去削踢來的腳,右手微一用力,張義即覺把持不住,驀地回手收腿,左腳跟一用力,「金鯉倒穿波」,往後猛竄,以求自保,此時熊倜只要順勢前往,再施一擊,即可竟功,但是他到底臨敵經驗太少,竟未能連環用招,須知他練功全是獨自一人,連對手過招的都沒有,自然初出手時,難免有此現象。

  張義身剛立定,氣雖已餒,但仍不肯就此收手,正準備再往前衝,突地又回念一想:「此人年紀雖輕,武功卻深不可測,不知何門何派,來此又有何事,是敵是友尚未分明,我何必這樣苦撐,即使傷了性命,又有何用——」

  於是他不再出招,但他是個莽漢,不善言詞,竟也未出言相詢,熊倜見他怔怔地站在對面,不解何故,暗忖道:「常聽若蘭姐說,世道人心,最是險惡,你不傷人,人便傷你,現在他雖是呆站在此,但心裡卻不知在轉什麼壞念頭,不如我先發制人,先打發了他再說,免得反吃人虧。」

  此刻他輕敵之心已泯,一出手,就是「蒼穹十三式」裡的絕招,身軀微一頓挫,人已如箭般離地而起,「泛渡銀河」以掌為劍,帶著一股勁風,向張義當頭揮下。

  張義正自盤算如何開口,熊倜人已襲到,「神力霸王」久歷江湖,知道這種身在空中,即已發出的招式,你愈是伸手格拒,所受的也愈重,於是他猛力右旋,想避開此招,但「蒼穹十三式」一招即出,其餘的招式自會連環運用,除非對方亦有極高的武功,否則絕難逃出,熊倜右腿外伸,雙手齊下,張義只覺漫天俱是熊倜的掌影,連躲都無法躲得。

  忽然一人自內奔出,大喝道:「快往下躲。」但張義已在掌風籠罩之下,已是身不自主,熊倜右手斜削「落地流星」,張義右頸一麻,人已昏了過去。

  那奔出來的人朗聲笑道:「好身法,好身法,想不到昔年威鎮江湖『蒼穹十三式』,又在此地重現。」說完又深深一揖說道:「小弟是此間鏢局的管事的,江湖上朋友都叫我錦面蘇秦,王智逑便是在下,其實呢,這都是朋友們的抬舉罷了。」說完又大聲笑起來,然後接著說:「看兄臺的身法,想必是當年以『蒼穹十三式』飲譽江湖的星月雙劍的後人了,想當年江湖上人,誰不對戴、陸兩位前輩景仰得五體投地,只是自從星月雙劍故去後,『蒼穹十三式』竟成絕響,想不到兄弟今日有緣,能再睹奇技。」熊倜道:「小弟正是星月雙劍的嫡傳弟子,此刻到貴鏢局來,便是有幾件家師當年未了之事想來請教,只是貴鏢局的大鏢頭們卻恁地厲害,不分青白皂白,就要拿小弟試手,小弟這才得罪了,還請總鏢頭多原諒。」

  王智逑哈哈笑道:「這都怪小弟太懶,起床太晚,接待來遲。」他看了仍然倒在地上的張義一眼,目光裡流露出一絲奇異光芒,但一閃而沒,回頭又招了招手,叫伙計們照料張義進去,嘆了口氣,說道:「我這個兄弟,就是這樣魯莽脾氣,想必是他開罪了兄臺,您才懲戒懲戒他,這是他咎由自取,如何能怪得別人,兄臺如不介意,請裡面敘茶,兄臺如有事吩咐,小弟若能辦到的,一定效勞。」

  於是王智逑拱手讓客,熊倜也坦然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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