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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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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樣說,李紅袖總是一個非常堅強勇敢的女人,如果楚留香要去赴死,她也一定跟著去。」苦行僧說:「就算明知必死也會去。」 「是的。」郎格絲說:「我也相信她一定會這樣做。」她的眼直視遠方,她的眼中彷彿有一個人。這個人不是李紅袖,而是一個孤單單站在一頂小轎旁的白衣女人。她很想直接切入問題的中心,很想直接問這個苦行僧!「李藍袖在這次行動中究竟有什麼作用?和李紅袖又有什麼關係?」她還沒有開口,苦行僧已經把話題轉到宋甜兒身上。 宋甜兒是個很絕的女孩子,看起來好像有點呆呆的;什麼事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而且很容易滿足,有時候她也許會希望有一個王子會在她生日那一天送她一座城堡。可是如果有人能在那一天送她一張上面畫著城堡的圖畫,她就已經很開心了。知足常樂,所以她每天都在開開心心的過日子,甜甜的笑,甜甜的對你笑。只對你,不對別的人。如果你身邊有一個這樣的女孩子,你說開心不開心?而且她還會做菜。她是五羊城的人,羊城就是廣州,「吃在廣州」,人所皆知。所以她也喜歡吃,而且喜歡要別人吃她做的菜。好吃的人都是這樣子的。所以她一定要會做菜,而且做的真好,連楚留香這麼好吃這麼挑剔的人,對她做的菜都從來沒有抱怨過。 他甚至告訴他的朋友,連無花和尚未死時,親手做的素菜,都比不上宋甜兒的羅漢齋。天下的名廚,還有誰能比得上她?要抓住男人的心,最快的一條路就是經過腸胃。男人都是好吃的,如果身邊有這麼樣一個女孩子,只怕用鞭子也趕他不走。這個女孩子一直都在楚留香身邊,天天都在,時時刻刻都在,可是我們這位楚大爺眼睛裡卻好像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這個人一樣。只看得見她做的菜,卻看不見她的人,甚至連那雙修長結實經常都晒成古銅色的腿都看不見,真是氣死人也。奇怪的是,我們這位宋大小姐卻好像連一點都不在乎。每天還是過得開心無比。甚至遠比李紅袖和蘇蓉蓉都開心快樂得多。 這三個女孩子之中,不快樂的恐怕就是蘇蓉蓉。有人說,她們三個人裡面,最漂亮的是蘇蓉蓉,有人說最溫柔的是她,也有人說楚香帥最喜歡的一個是她。這些我都不敢確定。我只能確定,她們之中,最不快樂的一個是她。是不是越聰明越美麗的女孩子越不快樂?蘇蓉蓉無疑是非常聰明的。她負責策劃,為楚留香建造了一間鏡室,替楚香帥採購了很多張極精巧的人皮面具,和很多很難買到的易容化裝用品。她自己也精修易容術,使得楚留香隨時都可以用各種不同的面貌和身份在江湖中出現。「千變萬化,倏忽來去,今在河西,明至江北」,楚香帥的浪漫與神秘,造成了他這一生的傳奇。這種形象,就是由她一手建立的。蘇蓉蓉不但溫柔體貼,而且善解人意。楚留香的日常生活,飲食起居,大部分都是由她照料的。 香帥可以說是個非常獨立的人,但他卻曾經向他的好友透露:「我可以什麼都沒有,但是如果沒有蓉蓉,我就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由此可見他對她的依賴和感情,只不過她還是不開心。因為她知道他仍然不是完全屬於她的。她要的是一個完全屬於她的男人。 她完全屬於他,他也完全屬於她。他當然不會是這種人。楚留香是屬於大眾的,是每位熱情少年心目中崇拜的偶像,是每一個江湖好漢想要結交的朋友,是每一個深閨怨婦綺思中的情郎,每一個懷春少女夢中的王子,也是每一個有資格做丈母娘的婦人心目中最佳的女婿。所以蓉蓉不開心。所以她時常會想出一些「巧計」來讓楚留香著急,甚至不惜故意讓楚留香的對頭綁走。所以江湖中才會有些呆子認為她是個糊裡糊塗,大而化之,很容易就會上當的女人。 一個愛得發暈的女人,對她喜歡的男人,本來就通常會用一點小小的陰謀和手段的─一點欺騙,一點狡猾,一點恐嚇,和三點甜蜜。只不過她用得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女人都要更巧妙一點而已。可是她也不會把一個和她無冤無仇的人送到陰溝裡去死。她做不出,她不忍。她狠不下心去做那些蘇蘇隨時隨地都可以在眨眼間做出的那些事。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她們之間是不是也有某種相同之處呢?她們是不是也有一種會在有意無意間去騙人的特質? 這張椅子雖然非常寬大,可惜寬大的椅並不一定就會舒服。一張用很冷很硬的木頭或石頭做成的椅子,不管它多寬多大,一個赤裸的女人坐上去都不會舒服的。郎格絲現在的樣子就連一點舒服的樣子都沒有了,甚至連一點公主的樣子都沒有了。她甚至已經把她那兩條很長很長的長腿都蜷曲了起來。苦行僧一直在很仔細的觀察著她,就好像一個頑童在觀察著他剛抓到的一隻稀有昆蟲一樣。他眼中所見的,應該是一個可以挑起任何男人情慾的女人胴體,可是他的眼中卻全無情慾。因為他此刻眼中所見的,並不是她的胴體,而是她的心魂。她的心當然已經被他看穿了,就好像她當然也已看穿蘇蓉蓉和蘇蘇,李紅袖與袖袖之間,一定有某種神秘而特殊的關係一樣,因為她們之間的確有一種相同特質。 苦行僧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就用一種最直接的方法告訴她。「李紅袖和袖袖的性格是一樣的,她們都有一種『輕生重義』的性格。」他解釋:「也許她們並不重義,因為女孩子通常都是沒有太多義氣的。」苦行僧說,「一個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如果太講義氣,這個女孩子就會失去她的愛情了。」這個苦行僧,居然這麼了解女人,真是讓人大吃一驚。 一個人如果連「重義」這一點都做不到,要他「輕生」,當然更難。尤其是女孩子。除非她在天生的性格中,就有一種非常特別的「特質」,一種不怕死的特質。「在女人來說,這種特質是很少見的,可是她們兩個人都有。」苦行僧說:「這當然因為她們兩個人之間有一種非常親密而特殊的關係。」他說:「就好像蘇蓉蓉和蘇蘇之間也有某種很特別而神秘的關係一樣。」 「我明白,」郎格絲說:「我非常明白你說的這種關係。」這一次苦行僧的回答更直接。他說:「李藍衫就是李紅袖早夭的哥哥,蘇佩蓉就是蘇蓉蓉的異母妹妹。」苦行僧故意用一種非常冷淡的聲音問郎格絲。「你說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非常密切。」這個秘密本來是應該讓人非常吃驚的,可是郎格絲卻好像完全沒有反應。過了很久,她才用和苦行僧同樣冷淡的聲音說:「你找她們一定找了很久,而且一定找得很辛苦。」 「是的。」 「可是不管找得多辛苦你都要找。」郎格絲說:「因為有了她們兩個人在慕容身邊,楚留香便不會讓她們死在這一次行動裡。」 「是的。」苦行僧說:「只要他還沒有死,就一定會出手。」 「柳明秋如果不死,這一次行動還未必能成功,蘇蘇殺了柳明秋,應該是這一次行動中最大的功臣。」郎格絲說。「應該是的。」 「但你卻說,袖袖在這次行動中所占的地位,遠比任何人都重要。」郎格絲問:「為什麼呢?」苦行僧凝視著她。「我相信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他說:「我相信你一定明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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