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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一一回 最難消受美人恩

  女人,好多女人,好多好看的女人,好好看!

  女人在床上,床在船上。

  這條船上有一張床,好大好大的一張床。

  江上已有了漁火,天上已有了星光,星光與漁火照亮了一葉扁舟,也照亮了舟上的人影。

  楚留香掠出石田齋的船艙,就看見了這個人,一身白衣如雪。

  江水在星光與漁火間閃爍著金光,金黃色的波浪上漂浮著三塊木板。

  楚留香以燕子般的身法,輕點木板,掠上了扁舟。

  扁舟上的白衣人卻又已飛起,如蜻蜒抄水,掠上了另一艘江船。

  船上無星無月,無燈無火,可是等到楚留香上船時,燈火就忽然像秋星明月般亮起來了。

  白衣人已不見。

  楚留香只看見一床女人,一船女人。

  一床女人不可怕,一船女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女人居然都是他認得的,非但認得,而且每一個都很熟。

  非但很熟,而且熟得很,簡直可以說熟得要命。

  楚留香實在不能不摸鼻子了。

  在蘇州認得的盼盼、在杭州認得的阿嬌、在大同認得的金娘、在洛陽認得的楚青、在秦淮河認得的小玉、在莫愁湖認得的大喬。

  除了這些在各州各地認得的女孩子之外,還有那個剛和他分手不久的情情。

  他忘不了情,也忘不了她們。

  她們更忘不了他。

  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到她們居然會忽然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

  如果他偶然遇到其中一個,不管是在甚麼地方,不管遇到其中的哪一個,他都會覺得很開心的,甚至會開心得要命。

  可是忽然間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人全都遇到了,這就真要了他的命了。

  這種事簡直就好像是噩夢一樣,隨便甚麼樣的男人,都絕不會願意遇到這種事的。

  最要命的是,每一個女人都在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眼光看著他,都認為自己是他唯一的情人,也把他當作自己唯一的情人。

  如果你也是個男人,如果你遇到了這種事,你說要命不要命?

  楚留香不但要摸鼻子,簡直恨不得要把自己的鼻子割下來。

  一個人如果把鼻子割了下來,別人大概就不會認得他了。

  不幸的是,已經有人在說:「你拼命摸鼻子幹甚麼?」說話的是大喬:「就是你把鼻子割掉,我也認得你的。」

  大喬說話最直爽,做事也最痛快。

  大喬好像已經準備衝過來,把這位從來沒有怕過別人的盜帥楚留香裹上床了。

  楚留香想躲也躲不掉,因為這條船的船艙裏除了這張床之外,剩下的空地已經不多。

  幸好這時候那個神秘的白衣人忽然又出現,清清爽爽的一身的衣裳,文文雅雅的一張笑臉,再加上秋星明月般的一對笑眼,笑眼中還彷彿不時有白雲飄過,悠悠遠遠的那麼樣一朵白雲。

  「我姓白,白雲的白,我的名字就叫做白雲生。」這個人說:「楚人江南留香久,海上漸有白雲生,後面這句話說的就是我。」

  楚留香笑了:「前面一句說的是我?」

  「是。」

  「這是誰說的?」

  「是我自己。」白雲生的態度嚴肅而客氣:「我能夠把你和我相提並論,應該是你的榮幸。」

  一個人能夠用這麼有禮的態度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而且很滑稽。

  但他卻說得很自然。

  就算是天下最滑稽的事,從他嘴裏說出來,也絕不會讓人覺得有一點好笑的意思。

  楚留香忽然發現自己又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也許要比他這一生中遇到的任何人都奇怪得多。

  「這幾位姑娘我想你一定都認得。」白雲生說:「我也知道她們都是你喜歡的人。」

  楚留香不能不承認。

  白雲生看著他,笑眼中閃著光:「抱歉的是,我對你的瞭解還不夠多,還不知道你最喜歡的是誰,所以只有把她們全都請來了。」

  他的笑容也很文雅:「如果你對她們其中某些人已經厭倦了,我立刻就可以請她回去。」

  白雲生說:「我做事一向都很周到,從來也不願讓朋友為難。」

  楚留香苦笑。

  像這麼周到客氣的人,他這一輩子還沒有遇到過一個。

  他已經覺得有點吃不消了。

  白雲生偏偏還要問他:「隨便你要我送哪一位回去,都不妨說出來,我一定照辦。」

  楚留香能說甚麼?

  七八雙眼睛都在瞪著他,好像都恨不得要狠狠的咬他一口。

  楚留香只有硬起頭皮來說:「她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每一個人我都喜歡,不管是誰走了,我都會傷心的。」

  白雲生微笑,「香帥果然是個多情人,實在讓我羨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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