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傳奇(1)_古龍

一

　　▼第一章　前言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這是句俗話，也是句老話，但又俗又老的話，通常都是很有道理的話。否則這些話也就不會留傳得這麼老，這麼俗了。

　　尤其是在幾乎從未有一日平靜的江湖中，更是英雄輩出。動盪的時勢最容易造就英雄，各式各樣的英雄，有好的英雄有惡的英雄，有成名的英雄也有無名的英雄。有成功的英雄，也有失敗的英雄。

　　在這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英雄中，引起爭議最多，被人談論得最多的，恐怕是楚留香了。

　　他活著的時候，就已成為一個充滿傳奇性的人物。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有楚留香這麼樣一個人，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多大年紀？甚至沒有人知道他長得甚麼樣子？

　　大家知道一件事，而且相信。

　　「楚留香若要在今天晚上偷光你的褲子，你明天早上就只有裹著棉被出去買褲子。」

　　有很多人甚至相信，他能在你不知不覺中偷掉你的腦袋。

　　楚留香的確偷，但卻絕沒有人說他是小偷。

　　有人罵他是流氓，有人罵他是強盜，但卻從來沒有人罵過他是小偷。

　　因為他就算是偷，也偷得漂漂亮亮，偷得光明磊落。

　　尊敬他的人都稱他為「楚香帥」，不尊敬他的人，當著他的面，也不能不稱一聲「楚香帥」。

　　就連那些罵他的人，也不能不承認，他縱然是流氓，也是流氓中的君子，縱然是強盜，也是強盜中的大元帥。

　　無論他是甚麼，他都是獨一無二，甚至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的。

　　他究竟是甚麼呢？

　　他當然是個人，有人性中善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只不過他總能將惡的那面控制很好，有時他也會做出很傻的事，傻得連自己都莫名其妙，但大多數時候他都能冷靜。

　　冷靜並不是冷酷，他的心腸並不硬，所以偶而也會上一兩次當，只不過他總能很快發覺，且就算上了當，也能一笑置之。

　　因為他看得很開。

　　在他心裏，世上好像並沒有甚麼真正不能解決的困難。所以沒有甚麼真正能令他苦惱的事。

　　他的鼻子從小就有毛病，所以時常都忍不住要摸摸鼻子。

　　但這毛病也從來沒有讓他苦惱過，這條路不通，他就換一條路走，鼻子不通，他就訓練自己用別的方法呼吸。這法子有一次居然還救了他的命。

　　人生中往往有很多奇妙有趣的巧合，凡是偉大的畫家眼睛都往往不太好，偉大的樂師耳朵往往不太靈。

　　楚留香的鼻子不好，卻最喜歡香氣。

　　他每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後，就會留下一陣淡淡的，帶著鬱金香芬芳的香氣。

　　這也許就是他楚留香這名字的由來。

　　其實世上根本沒有人知道他這名字的由來。假如還有一個人知道，那人就是胡鐵花。

　　胡鐵花是他最老的朋友。

　　胡鐵花也是個妙人，他喜歡找楚留香拼酒，喜歡楚留香摸鼻子，有時還喜歡臭楚留香幾句，找找楚留香的麻煩。

　　但楚留香真的有麻煩，他立刻就會去拼命。

　　他當然也和楚留香一樣，喜歡酒，喜歡女人，喜歡管閒事，抱不平。

　　只不過他卻有件楚留香所沒有的煩惱。

　　喜歡他的女人，他都不喜歡，他喜歡的女人，都不喜歡他。

　　楚留香的確喜歡女人。

　　他常常說：「無論哪種女人，都一定有她可愛的地方，你只要耐心去找，一定可以找得到。」

　　所以幾乎每種女人他都喜歡，只不過喜歡的方式不同。

　　在淑女面前他是君子，在蕩婦面前，他就是流氓。

　　有的女人只要一被他看見，就休想逃得了，但也有些女人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幾乎日日夜夜都和他廝守在一起，他對她們卻始終都是規規矩矩的，拿她們當自己的妹妹，當自己的朋友。

　　有人說：「男女間沒有友情。」世上也許沒有幾個男人能真正將女人看成朋友的，楚留香卻無疑是其中之一。

　　楚留香更喜歡朋友。

　　他的朋友有少林寺的方丈大師，也有滿街化緣的窮和尚，有冷酷無情的刺客，也有瞪眼殺人的莽漢，有才高八斗的才子，也有一字不識的村夫，有家財萬貫的大富豪，也有滿頭癩痢的小乞丐……

　　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受過他一點恩惠，得過他一點好處。

　　他做過的好事不少，傻事也不少。

　　他幾乎甚麼事都做，只除了一件事。

　　他從不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人能勉強他！

　　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這就是楚留香，獨一無二的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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