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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水道的出口,是個石砌的小池,池畔的石頭也並沒有什麼誇張的雕刻,簡單的線條看來反而分外明朗悅目。

  這時池畔正有兩個也很美麗的少女在整理著蘿絲,看來既不像蠶絲,也不像銀絲,質地輕柔而堅韌,正是她們做衣服的質料。

  她們發現同門的身子忽然自水池中浮出來時,面上都露出驚異之色,立刻躍下去將她拉起來。

  她們過慣了單調、寂寞,而且平靜的生活,對任何意外的事都不知該如何應付,更未想到水下面還有人。

  楚留香很容易的又點了她們的穴道,然後將她們都抬出水池,看到她們三張美麗的臉上猶凝結著驚悸之色。

  楚留香不覺對她們抱歉的一笑,柔聲道:「我絕沒有傷害你們的意思,你們只要乖乖的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他的微笑是那麼親切而溫柔,若說世上只有一個人的微笑能令受了驚的女孩子安下心來,那人就是楚留香了。

  少女們的臉色雖仍是蒼白的,但目光已漸漸平靜下來,她們雖不知道這英俊的男人是誰,卻覺得他說出的每句話,都可以信任——楚留香有種奇異的魅力,總能令女孩子覺得他是個很可信任的男人。

  他也從來沒有讓她們失望。

  石室中只有一床一几、一個並不太大的衣櫃,和一些鋪在地上的坐墊,除了這些生活上最低限度的必需之物外,這屋子裡簡直沒有一樣東西是多餘的,可見「水母陰姬」非但潔癖很深,而且生活簡單,自律極嚴。和江湖中人想像中的「水母陰姬」完全不同。

  這樣的人,怎會有什麼秘密和弱點?

  楚留香也找不到可將這三個少女藏起來的地方,他沉吟了半晌,忽然解開一個少女的穴道,微笑著道:「你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將你們藏起來嗎?」

  若是換了別人問這句話,這少女死也不肯說的。

  但楚留香的態度卻如此誠懇,如此親切,令她覺得就彷彿是一個老朋友向她噓寒問暖。

  令她覺得他問這句話只不過是為了關心她,是為了她好,這實在是任何女孩子都無法拒絕的。

  她望著他的微笑,不由自主的就答道:「你看到了對面牆上的那盞燈嗎?」

  楚留香道:「是不是衣櫃旁的那盞?」

  少女道:「不錯,你只要將那盞燈向左邊一扳,就會現出一扇門,你將我們藏到那裡面去就不會有人發現了。」

  楚留香沉吟著,柔聲道:「不知那地方是否安全?」

  少女道:「很少有人會到那裡去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謝謝你,以後你若離開神水宮,不妨去找我,我一定會帶你到很多好玩的地方去。」

  那少女忍不住展顏一笑,紅著臉道:「謝謝你。」

  她剛說過了「謝謝」,穴道就又被點住了。

  楚留香果然找到了那扇門,將她們藏了進去。

  他本可再問她們許多話的,但他知道她們若說得太多,若是萬一被「水母陰姬」知道,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他從不忍傷害一個對他如此信任的人。

  何況,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問得太多,她們就難免會提高警覺,不再對他如此信任了。

  他也從來不願破壞一個少女對他的好印象。

  線條簡單的短几,只有一隻白玉茶盞,坐墊是用白色的馬尾草編成的,雖然有很多女人都喜歡將一些貼身的秘密藏在枕頭下、床褥裡,但「水母陰姬」卻無論如何也不像是這種女人,她的床單連一條縐紋都沒有。

  所以這屋裡唯一可以收藏秘密的地方,就是那衣櫃。

  楚留香喃喃道:「抱歉得很,我並不是想刺探你的秘密,只不過只想救自己的命而已,只望你衣櫃裡沒有讓我看了會臉紅的東西。」

  衣櫃裡所有的東西簡單得可以公開到馬路上去。

  除了一些簡單的衣服外,裡面什麼都沒有,奇怪的只是,其中竟有一件是男人的衣服。

  楚留香提起一件麻布的短褲,他怎麼也看不出世上會有女人穿這種短褲,這短褲和他穿的幾乎完全一樣。

  神水宮裡難道竟藏著個男人?

  這難道是「水母陰姬」的秘密?

  楚留香實在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但這男人是誰呢?在哪裡?

  楚留香正在驚疑,忽然見到那邊的池水起了一陣漣漪。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絕不會錯過發生在他周圍的任何事。

  他立刻斷定這必定是「水母陰姬」回來了,這時已沒有別的藏身之處,他只有閃身躲入了衣櫃。

  但他已來不及將衣櫃關緊了。

  「水母陰姬」已自池水中出現,她腳下彷彿有人托著似的,緩緩自池水中升起,這種功力,連楚留香見了都很吃驚。

  就憑這一點,楚留香已知道「水母陰姬」的武功果然還在石觀音之上,他自己更絕不是她的敵手。

  此刻只要她發現這裡有三個人失了蹤,一定會立刻開始搜索,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錯過這衣櫃的。

  因為這地方根本沒有別的藏身處。

  只要她一發現楚留香,那麼楚留香就必死無疑,因為楚留香能戰勝的機會只怕連萬分之一都不到。

  楚留香幾乎連心跳都停止了。

  誰知「水母陰姬」竟完全沒有留意這地方少了三個人,她彷彿有著很重的心事,全沒有留意到別的。

  從沒有關緊的衣櫃門縫望出去,只見她雙眉緊緊皺著,臉上帶著怒容,目光看來卻有些憂鬱。

  一走進屋子,她就躺到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屋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根本沒有往衣櫃這邊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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