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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楚留香道:「不敢——」

  他沉吟著又道:「前輩的意思,是否要將他那本秘記借給晚輩一閱?」

  戴獨行也沉吟著,緩緩道:「老朽本有此意,但——但無花號稱『妙僧』,江湖中一些名門世家,都以能請到他作客為榮,所以——所以他那本秘記上,還記著不少別人家閨閣千金的隱私,若是洩漏出一些,江湖就不知有多少人的好家庭要被拆散,多少位好女子要含羞而死,所以,老朽已將那本髒東西燒了。」

  楚留香道:「燒得好。」

  戴獨行道:「但那上面所記載下有關『神水宮』的事,老朽卻已銘記在心,只因他也許就是唯一進過神水宮的男人,他的記載自然彌足珍貴。」

  楚留香道:「晚輩願聞其詳。」

  戴獨行歎道:「他的確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不但妙解音律書畫,而且妙於說法,連神水宮陰宮主都聞得他的大名,而陰宮主卻是位禮佛甚誠的人。」

  楚留香道:「這一點晚輩也曾聽人說起過。」

  戴獨行道:「神水宮主召他說法,無花非但覺得很榮幸,而且正中下懷,只因他早就在動那『天一神水』的主意了。」

  楚留香道:「要想致人於死,而死後卻瞧不出中毒之相來,世上除了『天一神水』外,實無他物。」

  戴獨行道:「但他雖然進了神水宮,卻還是無機可乘,只因陰宮主對門下子弟的約束極嚴,他根本沒有和那些姑娘說話的機會。」

  楚留香道:「哦!」

  戴獨行道:「而且陰宮主並沒有留他住在神水宮裡,只不過每日由午時開始,請他來說法一個時辰,說完了立刻就有人送他出谷,想多停留一刻都辦不到。」

  楚留香沉吟著道:「接送他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戴獨行道:「接送他的是四位神水宮的女弟子,四個人互相監視,本來實在可說是毫無可乘的機會,甚至連他自己都已認為絕望了,誰知有一天,他忽然發現這四位姑娘中,竟有一位在對他偷偷的笑。」

  楚留香歎道:「這位姑娘想必就是司徒靜了。」

  戴獨行道:「不錯,但那時他並不知道司徒靜這名字,他只覺得這位姑娘眼波中似乎脈脈含情,彷彿對他有意,只不過兩人之間還是沒有說話的機會。」

  楚留香苦笑道:「像無花這種人,要調情是用不著說話的。」

  戴獨行道:「但沒有機會,他還是無法下手。」

  楚留香道:「像他這種人,自然會自己製造機會。」

  戴獨行恨恨道:「正是如此。」

  他接著道:「據他的記載,神水宮乃是一座山谷,谷中繁花如錦,宛如桃源。林木掩映間,點綴著許多亭台樓閣,就是神水宮女弟子們的居處。」

  楚留香暗道:「蓉兒果然沒有說錯,但柳無眉所說的,那又是怎麼回事呢?」

  戴獨行道:「山谷中還有一道瀑布,勢如飛龍,瀑布下有潭如鏡,潭中有一塊大石頭,那也就是無花的說法之處。」

  他接著道:「無花一入谷就坐到這塊大石頭上來說法,說完了就走,他苦心籌劃之下,覺得只有在這塊大石頭上做手腳。」

  楚留香忍不住問道:「做什麼手腳?」

  戴獨行道:「這塊大石頭本就平滑如鏡,有天他入谷後又故意踏了腳青苔泥濘,一踏上石頭,就滑了下去。」

  他恨恨接著道:「人人都知無花乃少林高足,若說他連站都站不穩,別人自然不信,但鞋底有了青苔泥濘,就難說了,何況他還故意連變幾種身法,才跌入水中,此人做作之高明,連陰宮主都被瞞過了。」

  楚留香苦笑暗忖道:「我又何嘗不是被他瞞過許多次?一個人若能騙得過我,只怕就很少有騙不過的人了。」

  只聽戴獨行接著道:「他全身濕透之後,自然難以安心說法,自然要先將衣服烘乾,這要求誰也不能說不合理,連陰宮主也無法拒絕,所以就叫人帶他到山腳下的一座小廟裡,還為他生起堆火烤衣服。」

  楚留香道:「要將衣服烤乾,至少要半個時辰,有半個時辰已可做許多事了。」

  戴獨行道:「他以為那對他微笑的姑娘司徒靜也一定會趁此機會,和他單獨相處的,誰知卻是另兩位姑娘將他帶到廟裡來,而且生起火之後,立刻就退出去了,還將那座小廟的門窗全都關得緊緊的。」

  楚留香也覺得有些詫異,道:「這麼一來,無花豈非也無法可施了嗎?」

  戴獨行道:「他正在發愁的時候,那位司徒姑娘竟忽然自神幔後走了出來,而且自願獻身於他,這一變化,據記載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意外。」

  楚留香也為之動容,喃喃道:「那位司徒姑娘是自神幔後走出來的?如此說來,那小廟裡必定有條秘道了——神水宮裡每棟房子是不是都有秘道呢?是不是每條秘道都通向『水母陰姬』的居處?甚至還有秘道遠達柳無眉所在的那菩提庵?」

  戴獨行雖然並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卻也沒有追問,只是接著道:「據他說,那司徒靜原來是陰宮主最親信的弟子之一,和他纏綿一度之後,就對他死心塌地,他只不過說想見識見識『天一神水』,司徒靜就立刻為他偷了一瓶出來,兩天後在他出谷的時候就偷偷交給了他。」

  楚留香訝然道:「竟有如此容易?」

  戴獨行道:「他自己實也未想到這件事辦得有如此容易,因為『神水宮』的門下雖艷如桃李,卻冷若冰霜,他再也未想到司徒靜竟會自願獻身,竟似比蕩婦淫娃還要輕佻。」

  楚留香道:「而且她在一兩天內就能將整瓶的『天一神水』偷出來,自然是『水母陰姬』寵信的弟子,她能得到水母的寵信,平日自然不是個輕佻淫蕩的人,又怎會一見到無花,就完全變了?」

  戴獨行歎道:「這只怕就是佛門所說的孽緣。」

  楚留香道:「以弟子看來,這其中只怕還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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