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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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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笑道:「其實,說起來他們並不能算是客人,而是小人們的僱主。」 胡鐵花道:「僱主?」 那人歎了口氣,道:「自從老王爺去世後,小人們簡直連生活都成了問題,是以不得不找些零星的事來做,也好維持這個局面。」 胡鐵花不禁又動了好奇之心,笑道:「卻不知他們雇各位是做什麼事呢?」 那人賠笑道:「咱們做的事,就和中原鏢客們做的差不多,這次也是件不足道的小事,而且前兩天已辦妥了。」 胡鐵花還想再問下去,楚留香卻已看出這人面有難色,於是他立刻拉過胡鐵花,笑道:「既是如此,兄台也快去照顧客人吧,咱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 回到帳篷裡,胡鐵花嘴裡還是不停地在喃喃自語,道:「咱們還是他們小王爺的好朋友,但他們卻將這三個人瞧得比咱們還重要,這三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楚留香笑了笑,道:「別人是什麼來頭,和咱們又有什麼關係?」 他嘴裡雖這麼說,心裡其實也覺得奇怪得很。 無論在什麼地方,像外面那麼神駿的馬卻不多,但這三人卻並沒有加以珍惜,竟不惜將它們活活累死。 他們是有什麼急事,竟要如此著急趕到這裡? 還有,要僱用青鬍子這樣的人,那必定要有非常的代價,所去做的也必定是非常之事。 他們去做的是什麼事呢?為何要如此秘密? 這些話楚留香雖沒有說出來,但姬冰雁卻顯然已猜出他心裡在想什麼,兩人對望一眼,姬冰雁忽然道:「我去瞧瞧一點紅去。」 楚留香沉聲道:「你最好小心些。」 要去瞧一點紅,又何必小心呢? 胡鐵花目光閃動,道:「我也想去瞧瞧他。」 姬冰雁道:「用不著你費心,你還是在這裡喝酒吧!」 胡鐵花忽然大笑道:「你們用不著瞞我,我跟你們兩人交了二三十年的朋友,瞧見你們這種鬼鬼祟祟的樣子,難道還猜不出你們在打什麼鬼主意?」 楚留香望了望姬冰雁,苦笑道:「大人們的事都可騙得過小孩子,但若想瞞住他們出去玩,一定會被他們發覺的,吵得你非將他們也帶出去不可。」 琵琶公主抿嘴笑道:「想不到你還沒有做爸爸,就有帶小孩的經驗了。」 就在這時,突聽又是一陣蹄聲響起。 這一蹄聲如雷,來的人至少也有五百騎以上,顯然是因為發現前方有人,是以蹄聲微微一停,但立刻又奔過來,分成左右兩翼,成包抄之勢,想將青鬍子這批人包圍起來。 姬冰雁沉聲道:「這些人莫非是追那三個人來的?」 楚留香道:「不錯,他們不惜累死名馬,原來為的是逃避官兵。」 胡鐵花不等他們說完,早已衝了出去。 只見青鬍子屬下的戰士們,已經是弓上弦,刀出鞘,戒備森嚴,四方黃塵漫天,蹄聲已漸漸停止。 胡鐵花跺腳道:「有打架的事,那青鬍子為什麼不來找咱們?難道看不起咱們嗎?」 姬冰雁冷冷道:「他怎麼知道你如此喜歡管人家的閒事?」 忽然間,一騎衝來,陣前勒馬大叫道:「貴軍是哪一國的戰士?可曾瞧見三匹馬逃來這裡嗎?」 這面立刻也有一人喝道:「你們又是哪一國的?為何在我軍陣前擺下陣式?」 那人喝道:「我方乃是龜茲國兵馬大總管,敏大將軍麾下,逃的人乃是國王陛下的欽犯,貴軍如果將他們交出來,必有重賞,若是隱匿不報,少時大軍一到,玉石俱焚,你們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聽到這裡,琵琶公主尖聲道:「不好,他們追的莫非是我爹爹嗎?」 她立刻向那帳篷奔了過去,大叫道:「爹爹——父王——是不是你來了?」 帳篷裡鑽出一個人,果然是龜茲王陛下。 楚留香等人驟然瞧見他,固然是又驚又喜,龜茲王看到他們,卻更是喜出望外,拊掌大笑道:「想不到各位都在這裡,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琵琶公主伏在她爹爹懷中,笑道:「但爹爹又怎會一個人到這裡來的?」 龜茲王笑道:「你我父女不妨慢慢再敘家常,現在——」 他目光轉向楚留香,道:「小王正要到他們陣前答話,不知三位壯士可願護送小王一行嗎?」 楚留香微笑躬身道:「在下等謹候差遣。」 龜茲大笑道:「好極了!真是好極了!」 楚留香見到這昔日只知沉迷在酒色中,看來甚是懦弱無能的龜茲王,此刻竟是精神抖擻,紅光滿面,就像是忽然變了個人似的,他心裡雖不免有些奇怪,但也知道此時此刻,不是問話的時候。 他們三個人,再加上青鬍子,左右護衛著龜茲王,五匹馬緩緩行出,那正在陣前耀武揚威,不住大呼的武士,立刻吃了一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龜茲王瞪著他,沉聲道:「你還認得本王嗎?」 那武士昔年也是他帳前舊部,如今驟然見到舊主,不免又驚又喜,漲紅了臉,訥訥道:「王爺棄國已久,小人——」 龜茲王微笑道:「你們雖棄本王,但本王卻未棄你們。」 那武士的臉更紅,垂首道:「小人身為軍士,只知服從軍令,如有冒犯之處,也非小人本意。」 龜茲王道:「好,我知道你們的為難之處,你也不必說了,去叫敏洪奎和洪學漢來和我答話吧!」 那武士道:「是。」 他一勒韁繩,縱騎而去,過了半晌,就見幾匹馬飛馳而來,正是敏將軍、洪相公和吳菊軒三人。 吳菊軒驟然見到楚留香又出現在這裡,神色立刻變了,他再也想不到楚留香是怎會自石觀音掌握中逃出來的。 楚留香卻瞧著他微微一笑,兩人心裡顯然都有許多話要說,但在兩軍陣前,卻不是他們的說話之處。 龜茲王一張很和善的臉,忽然變得威嚴凝重,沉聲道:「敏洪奎、洪學漢,本王素來待你兩人不薄,你兩人為什麼要犯上作亂,豈不聞佞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敏將軍的黑臉像是也紅了紅,洪相公卻是神色不動,仰首在笑道:「王位並非天授,唯有德者居之,我等只不過替天行道而已,你若肯好生隨我等回去,我等念在昔日的情分,非但絕不傷你性命,而且還必定在王爺面前進言,賜你一席之地,讓你安度餘生。」 龜茲生怒道:「天無二日,國無二君,除了本王之外,還有誰敢稱王?」 洪相公笑道:「不錯,天無二日,國無二君,現在新王既已登基,你還不俯首稱臣,豈非是不智之舉?」 龜茲王忽然大笑起來,道:「新王?你可知你們的新王現在哪裡?」 洪相公臉色也變了變,瞬間又笑道:「自然是在王宮內靜候佳音,等著我們將你押解回去。」 龜茲王大笑道:「你先瞧瞧這是什麼?」 他自青鬍子手裡接過個檀木匣子,用力拋了過去。 洪相公接在手裡,打開來一看,臉色立刻慘變,雙手顫抖,再也拿不住那匣子,「砰」的掉在地上。 匣子裡立刻骨碌碌滾出了一顆人頭,青鬍子一躍下馬,搶先幾步,用長刀將人頭高高挑起。 龜茲王大喝道:「竊國叛賊安得山,已在兩日前伏誅,他的頭顱就在這裡,昔日被脅從賊者,此刻若是快快投誠,罪減三等,從輕發落。」 喝聲響過,三軍立刻鼓噪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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