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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第二十五回 天峰大師

  禿鷹動容道:「香帥既然知道,不知可否賜知?」

  楚留香沉聲道:「我縱然說出那兇手是誰,你也無法可施,只不過——」

  他霍然長身而起,道:「三天後,你可在莆田城裡的林家花園等我,到時我自然會將殺死南宮靈的兇手交給你。」

  楚留香人不離鞍,馬不停蹄,直奔莆田。

  又是黃昏。

  楚留香寄託了馬,竟趁著暮色,掠入少林寺。他只覺時候已甚是急促,已來不及等候通報了。

  莆田少林寺雖不如嵩山少林之氣派宏偉,但這沉浴在茫茫暮色中的古剎,亦自有一種神秘的美。

  微風中,隱隱有鐘聲梵唱傳出,木葉的清香中,又隱隱有檀香的氣息,天地間充滿了莊嚴的沉靜,哪裡聞得到絲毫殺機?

  秋風掃盡了石階下的落葉,石階盡頭的大門,是開著的,從門外可以望見古木森森的幽靜庭院。

  再過去,便是那香煙繚繞,莊嚴宏偉的大殿。

  這裡是人人都可以進去的地方,但也是人人都不敢輕易進去的,少林之名,威重天下,無論誰到了這裡,都不免要生出敬仰警惕之心,這裡的門雖是開著的,但可有誰敢妄越雷池一步?

  楚留香也沒有從大門走進去,他竟越牆而入——他心裡只覺有種不祥的警兆,只覺縱是片刻之差,也等不得了。

  滿天夕陽如血,一重重高大的屋脊,在夕陽下望去,就像是一座座山峰,被血染紅了的山峰。

  天峰大師又是在哪一座山峰下?

  楚留香燕子般飛掠的身形,不禁遲疑了下來。

  他身形不過停了停,突聽一聲佛號宣起。

  「阿彌陀佛」!這短短的一聲佛號還未結束,屋脊四角的飛簷下,已同時閃出了四條人影。

  這四人都是灰袍白襪,四十多歲的年紀,四張莊嚴威重的臉上,都有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

  此刻這四雙發亮的眼睛,全都刀一般瞪著楚留香。

  楚留香暗中也不免吃了一驚忖道:「少林僧人,果然不可輕視。」

  面上卻不動聲色,微笑道:「大師們用過飯了嗎?」

  這本是句最普通的問話,兩人見面,無論是多年老友,抑或是點頭之交,大多會這樣問一句的。

  但這句話在此時此刻問出來,四個少林僧人卻都不禁愣了愣,左面年紀較長的一人沉聲道:「二十年來,已從無江湖中人踏上少林寺的屋脊,施主今日既然破了例,想必絕非無故而來,但請將來意見示。」

  楚留香一笑,道:「在下的來意,縱然說了,大師們也不會相信。」

  那灰袍僧人厲聲道:「施主若不肯將來意相告,就莫怪貧僧等要無禮了。」

  楚留香苦笑道:「在下生平最不願和少林門下交手,大師們又何苦要逼我破例?」

  那灰袍僧人怒喝道:「施主若不願動手,就隨貧僧下去吧!」

  喝聲中,他長袖突然揮出,飄忽如流雲,勁急如閃電,筆直向楚留香面目咽喉之間捲了過去。

  出家人身旁不便攜帶兵刃,這一雙長袖,通常就是他們的防身利器,世上只知「流雲鐵袖」乃是武當絕技,卻不知少林門下的袖上功夫,非但絕不在武當之下,而且強勁剛猛猶有過之。

  灰袍僧人這一著飛袖功,既可剛,亦可柔,柔可捲奪對方掌中兵刃,剛能一著震斷對方心脈。

  楚留香歎了口氣,道:「少林門下別的都好,就是火氣太大了些。」

  他嘴裡說著話,身形已沖天而起,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身子已如飛鶴凌空,遠在四丈之上。

  灰袍僧人一著擊空,動容道:「施主好高明的輕功,難怪竟敢到少林寺中來撒野。」

  四個人身形旋動,各據方位,他們算定楚留香身子總有落下來的時候,只要一落下來,便落入他們陣式之中。

  誰知楚留香竟能不落下來。

  他身子有如魚在水中,一翻一挺,竟又橫掠出四丈開外,頭下腳上,撲入了屋脊下的黑暗中。

  只聽他遠遠笑道:「在下並非撒野來的,等事情辦完後,自當再來向大師們請罪。」

  少林僧人面上齊都變了顏色。

  那年紀最長的灰袍僧人沉聲道:「玄法傳警應變,玄通、玄妙隨我來。」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向楚留香語聲傳來處撲過去,但見星月在天,微風動樹,哪裡還瞧得見楚留香的影子。

  楚留香知道此時若要求見天峰大師,這些少林和尚是萬萬不會帶他去的,既然解釋不清,他只有一走了之。

  他身形掠入黑暗中,立刻又騰身飛起,別的地方不去,卻反又掠到方纔那重屋脊的飛簷下。

  只見三個灰袍僧人,就從這飛簷上掠過去,誰也沒有想到他又返回來了,連瞧都沒有往這邊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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