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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楚留香身形變化,似乎一心想瞧瞧這如意缽招式的所有變化,一時間並不想出手擊破。

  要知他的嗜武之心,委實比任何人都要強烈,瞧見了件新奇的兵器,實比一點紅還要覺得有趣、好奇十倍。

  是以普天之下,無論多麼奇特古怪的外門兵刃,他幾乎全已知道破法,如今突然出現了這「如意缽」,他怎肯放過?在沒有完全明瞭這「如意缽」的招式變化前,他簡直捨不得叫白玉魔住手。

  但這樣一來,他卻難免要屢遇險招,有時他竟故意露出空門破綻,為的只是要誘出對方的絕招。

  那烏光閃閃的毒爪,好幾次都已堪堪沾著了他的衣裳,就連一點紅都不免替他暗中捏著把冷汗。

  白玉魔佔得上風,精神陡長,掌中如意缽的殺手絕招,更是層出不窮,逼得楚留香一路向後直退。

  楚留香卻突然大笑道:「原來你這如意缽的招式,也不過如此而已,用來捉蛇倒也勉強可以對付,要捉人還差得遠哩!」

  白玉魔喝道:「老夫這如意缽的招式,你一輩子也休想瞧完全的。」

  這老奸巨猾的惡丐,似已瞧透楚留香的心意。

  他知道楚留香未將他招式完全瞧過之前,是絕不會出手,他這話正是拘住楚留香,楚留香不出手,他招式才能盡量施展,何況他這如意缽上還有一著最厲害的殺手,至今遲遲未發,只為了要將楚留香逼入絕地,他才好一擊而中,將楚留香立斃於爪下。

  楚留香也明明知道,卻偏偏還要故意激他,冷笑道:「你早已黔驢技窮,我就不信你還有什麼妙招。」他一面說話,一面已退入屋子的死角。

  他膽子實在太大,竟不惜以自己性命作賭注,為的只是想瞧瞧對方招式的變化而已。

  這賭注也實在太大,中原一點紅實在想不到世上竟有這種將冒險視為遊戲的人,他也不知道這算是愚蠢還是聰明?

  釣魚,雖是聰明人的遊戲,但若以自己的身子為餌來釣魚,卻簡直像是那魚在釣他了。

  楚留香等著白玉魔上鉤,白玉魔也正是等著楚留香上鉤,等到楚留香自己退入死地,白玉魔驟然獰笑道:「老夫的殺手,你瞧過之後,就活不成了。」

  眨眼間他又攻出七招,楚留香又一一閃避了過去,只見那「如意缽」突然搶入中門,直擊而來。

  楚留香身子一縮,後退一尺,算準這如意缽的部位,已是決計夠不著自己的了,大笑道:「你若再不——」

  話才出口,只聽嗤的一聲,那烏光閃閃的鬼爪,突然脫離爪身,向他前胸直抓了過來。

  這「捉魂如意缽」的桿子裡,竟還裝著機簧,白玉魔只要在握手處輕輕一按,鬼爪便可直射而出。

  鬼爪上帶著四尺鏈子,三尺六寸長的如意缽,驟然變為七尺六了,本來夠不著的部位,此刻已可夠著而有餘。

  楚留香這時已退無可退,他知道自己只要被鬼爪抓破一絲油皮,也休想再活下去。

  以一點紅之武功,在旁邊瞧著,瞧得自然比動手的人清楚得多,他見白玉魔這一招使出,便不禁歎了口氣。

  楚留香此刻的部位,的確已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那爪上若是無毒,楚留香或許還可以用分光捉影的手法將鬼爪捉住,但爪上劇毒,簡直連碰都不能碰的。

  釣魚的人,眼見就要葬身魚肚。

  楚留香自然也不免吃了一驚,但雖驚不亂,在這生死存亡繫於一髮的剎那間,還是被他想出了變通之計。

  只見他肩頭一動,手裡已多了件東西,鬼爪堪堪已抓著了他的胸膛,他竟已將這東西塞入鬼爪裡。

  只聽喀的一聲,鬼爪已合攏,收了回去,爪上卻抓著件東西,甩之不脫,竟是個畫卷。

  要知楚留香手法之妙,天下無雙,他若要取別人懷中之物,也是易如反掌,何況是他自己懷裡的東西。

  是以他才能在那千鈞一髮的剎那間,將畫卷取出,塞入鬼爪,以這一抓來勢之迅急,若是換了別人,畫卷取出時,胸前只怕早已多了個大洞。

  這畫卷雖然重要,但在自己性命危急的時候,無論多少珍貴重要的東西,也都是可以捨棄的了。

  白玉魔實未想到他還有這一著,一擊無功,面色立變,立刻後退七尺,生怕楚留香反擊過來。

  誰知楚留香竟動也不動,只是微笑道:「你雖想要我的命,我卻不想要你的命,如今你本事既已顯過,不如將爪上的東西還給我,快快走吧!」

  白玉魔雖不知道爪上抓著的是什麼,但在「盜帥」楚留香懷中藏著的東西,想來也不會是平凡之物。

  楚留香這一說,他心裡更動了懷疑,冷笑道:「你可是要我將這卷紙還給你?」

  楚留香笑道:「要捉魂的鬼爪,只抓著卷破紙,你也不覺丟人嗎?」

  白玉魔大笑道:「既是破紙,你如何要我還給你?」

  楚留香心裡雖已不免有些著急,暗道:「這廝果然是老奸巨猾。」

  口中卻淡淡道:「你若想要,就送給你回去揩眼淚、抹鼻涕也無妨。」

  白玉魔陰惻惻笑道:「此刻要流眼淚的,只怕是你吧!」

  他竟又後退幾步,將畫卷取下,展開一瞧,只不過瞧了一眼,面上突然露出奇異之色,放聲大笑起來。

  楚留香見他笑得奇怪,忍不住道:「你笑什麼?」

  白玉魔笑道:「你將任慈老婆的畫像藏在懷裡作什麼?瞧你年紀輕輕,莫非竟對任老頭子的老婆起了單相思嗎?」

  白玉魔這句話說出來,楚留香真是又驚又喜,他踏破鐵鞋尋不著的解答,得來竟全不費功夫。

  他驚喜之下,不覺失聲道:「秋靈素原來是嫁給了昔日丐幫的幫主,果然是地位尊貴,聲名顯赫,比西門千等人要強得多了。」

  白玉魔瞧著他的模樣,像是也覺得十分奇怪,道:「秋靈素?——秋靈素是誰?」

  楚留香奇道:「你方才不是說她乃是任慈任老幫主之妻嗎?」

  白玉魔冷笑道:「任慈的老婆姓葉,叫葉淑貞——」

  楚留香失聲道:「那麼這畫上——」

  白玉魔道:「畫上的正是葉淑貞,你藏著她的畫像,難道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楚留香恍然道:「難怪江湖中無人知道秋靈素的下落,原來她竟已改了名字,嫁給了丐幫的幫主——唉!以這妖女昔日的名聲之壞,若要嫁給個武林中顯赫人物,自然是要改名換姓的,這點我早已該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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