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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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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歎道:「為什麼到處都有人問我是什麼東西?我明明不是東西,是人,和各位生得也沒有什麼不同,也許瞧起來還比各位順眼些,各位難道這一點都分不清嗎?」 白玉魔陰惻惻笑道:「那麼,我倒要請教你是何許人也,竟敢在我面前如此說話,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活得不耐煩」這五個字,幾乎已成了江湖中最流行的話,兩人爭吵起來,若不說這句話,彷彿就顯得不夠威風似的,只不過說的人儘管說得像煞有介事,聽的人卻大多將他當做放屁。 但這句話從白玉魔口中說出來,那份量卻大是不同,別人若聽到白玉魔對自己說這句話,只怕早已駭軟了。 誰知楚留香竟還是將他當做放屁,微笑道:「誰說我活得不耐煩,我活得正覺有趣極了,世上的好酒足夠喝一輩子,何況還有南宮靈那樣的朋友時常來為我倒酒。」 那七袋弟子微微變色道:「你認得我家南宮幫主?」 楚留香笑道:「我雖然想說不認得他,怎奈我這一輩子卻從來不會說謊。」 白玉魔一雙三角眼又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一遍,像是想看透他是否在吹牛,那另一八袋弟子已冷冷道:「這莫非是他緩兵之計,好叫那小子逃走。」 白玉魔獰笑道:「那小子逃得了嗎,我老爺子早已在這裡埋下了殺人的埋伏,連你也算上,這屋子裡一個也休想活著出去。」 楚留香微笑道:「南宮靈若聽見你對我這樣說話,只怕要生氣的。」 白玉魔格格笑道:「既是如此,我就索性叫他生生氣吧!」 他話才說完,嘴裡突又發出吹竹之聲,那二十多條昂首作惡,蓄勢待發的毒蛇,便箭一般的向楚留香竄了過去。 楚留香大笑道:「我雖然不喜歡殺人,但對於殺蛇倒是從不反對的。」 笑聲中,毒蛇已凌空竄來,樑上的一點紅本想瞧瞧他的出手,這時卻也不禁為他擔心起來。 到這時楚留香方自出手,一出手便捏著一條蛇的七寸,往地下一擲,那條蛇立刻不能動了。 只見他雙手竟好像變戲法似的,左捏右擲,右捏左擲,一捏便是蛇的七寸,一擲蛇就送命。 眨眼之間,二十多條矯捷惡毒的毒蛇,竟都已被他擲在石地上,一條條均已頭破骨折,再也沒有一條活的。 這出手之準,手法之快,手力之強勁,實在太過嚇人,就連那以快劍威震江湖的一點紅,都瞧得呆了。 楚留香瞧著地上的死蛇,卻歎了口氣,喃喃道:「秋風起矣,進補及時,只可惜我那甜兒不在這裡,否則正好請她為我燉一盅又鮮又濃的三蛇羹。」 白玉魔滿頭青筋暴露,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 這些毒蛇無不是他自窮山惡谷,荒林沼澤中辛苦捕來,再餵以各種毒物,辛苦訓練而成的。 他本想仗著這些毒蛇橫行江湖,哪知被人舉手間便殺了個乾乾淨淨,還想將牠們燉一盅三蛇羹。 白玉魔木立半晌,全身骨骼突然密珠般接連不斷的響了起來,咬牙切齒的瞧著楚留香,一步步走了過去。 楚留香道:「咦!奇怪,你肚子裡怎地有人在搖骰子,但瞧你的滿臉霉氣,搖出來的點子一定是個『一二三』。」 他嘴裡雖在說笑,其實卻也知道白玉魔這一身功夫倒也不可輕視,此刻蓄力待發,一出手必定非同小可。 他眼睛盯著白玉魔的手,只見白玉魔那雙又白又嫩的手掌中,此刻竟已隱隱透出一股青氣。 一點紅高聲道:「掌上有毒,要小心了。」 楚留香微笑道:「你放心,毒不死我的。」 白玉魔獰笑道:「誰說毒不死你?」 他這一吐氣開聲,已是出手的先兆,楚留香知道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他已必定要出手。 也就在這一剎那間,突聽一人喝道:「住手!」 光影閃動間,一人急步而入,只見他劍眉星目,長身玉立,身上一襲青袍上,也打著兩三個補丁。 他英俊的臉雖帶著笑容,但不怒自威,眉目間竟自有一股懾人之力,神情之穩重,也不像是他這種年齡的人所應有的。 那兩個丐幫弟子瞧見此人來了,都垂下了頭,不再出聲,就連白玉魔竟也退到一旁,垂手肅立。 一點紅從未瞧過此人,卻也知道,這必定就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的新任龍頭幫主南宮靈。 楚留香哈哈一笑,道:「南宮兄來得倒巧,方才小弟若是做了毒蛇們及時進補的活人羹,南宮兄日後豈非要少了個酒伴?」 南宮靈抱拳笑道:「幸好小弟還是早來了一步,否則本幫這三個有眼無珠的弟子,只怕已要變成楚兄的『三人羹』了。」 楚留香大笑道:「你做了幫主,說話怎地也不肯規矩些?」 南宮靈笑道:「和楚兄這樣的人說話,若是言語無趣,楚兄日後還肯交小弟這朋友嗎?但無論如何,本幫弟子無禮之罪,還是請兩位恕過。」 他面色突然一沉,轉身瞧著那三個丐幫子弟,厲聲道:「你們年紀也已不小了,怎地做事如此糊塗,也不問對方是誰,便胡亂出手,難道忘了本幫幫規了嗎?」 這話雖非向白玉魔而發,但卻無異是罵白玉魔的。 白玉魔格格笑道:「幫主也不必指著和尚罵禿驢,他兩人並未出手,是我出手的。」 南宮靈霍然面對著他,沉聲道:「既是如此,本座便要請問白師叔,為何不問清楚,便要胡亂出手傷人,莫非白師叔你又想退出本幫不成?」 他雖也尊稱白玉魔一聲「師叔」,但這殺人不眨眼的姑蘇惡丐,被他眼睛一瞪,竟再也笑不出來,咧著嘴道:「咱們本是追那惡徒而來,瞧見這——這兩位在此,自然要認為是這兩位將那小子藏起來的。」 南宮靈道:「你可曾問過他兩位了嗎?」 白玉魔道:「沒——沒有。」 南宮靈怒道:「既未問過,你又怎知是他兩位將那人藏起來的?那人凶險惡毒,人所難容,他兩位又怎會庇護於他?」 白玉魔居然垂下了頭,不敢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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