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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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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二粒骰子竟將第一粒打了進去,嵌入牆中,露出了一面——自然還是鮮紅的一點。 長鞭如響尾蛇的嘶嘶響動,骰子接連飛出,第四粒打在第三粒上,第五粒打在第四粒上—— 瞬息間六粒骰子全都釘入了牆壁,只露出了最後一粒骰子的一面——一點,眾人簡直連眼睛都瞧直了。 黑衣少年還是面不改色,緩緩道:「我六粒骰子只有一點,你輸了——」 冷秋魂面如死灰,突然大呼道:「這不算,這樣自然不算。」 黑衣少年冷笑:「你想賴?」 長鞭突又飛出,毒蛇般向冷秋魂捲了過去。 冷秋魂究竟也非弱者,倉促間刀已出鞘,誰知這長鞭竟似活的,竟能在半途改變方向,接住鋼刀。 冷秋魂鋼刀立刻脫手,「奪」的釘入大廳樑上,刀柄紅綢飄飛,他蒼白的臉上已多了條血印。 黑衣少年冷笑:「你輸了,跟我走吧!」 冷秋魂已駭得呆了,突聽一人悠悠道:「兩位都請慢走,在下也很想和這位朋友賭上一賭。」 悠然的語聲,淡淡的微笑,不是楚留香是誰? 方纔長鞭飛舞,斗篷翻起,楚留香眼角已瞥見,斗篷裡那鮮紅的緞裡上,竟繡著隻飛駱駝。若不是這隻飛駱駝,他只怕是不肯走出來的。 眾人早已被這少年的武功震住,此刻竟見到還有人要來和他賭一賭,都不禁瞪大了眼睛瞧著楚留香。 冷秋魂如蒙大赦,立刻展顏笑道:「張兄既然也要來賭,那太好了,簡直太好了。」 黑衣少年海般深沉、刀般銳利的目光,已盯在楚留香臉上,任何人被這樣的眼睛盯著,都難免要失魂落魄。 楚留香卻是滿不在乎,笑嘻嘻瞧著他道:「閣下是從沙漠上來的吧?」 那少年冷靜的面色竟驟然一變,驚道:「你是什麼人?」 楚留香笑道:「我也和閣下一樣,忘記了名字。」 那少年盯著他瞧了半晌,道:「你要賭,好!賭什麼?」 楚留香笑道:「骰子,自然還是骰子,自然還是少的為勝。」 他這句話還未說完,大家已覺得這人必定瘋了——那少年六粒骰子只有一點,他還想贏嗎? 那少年似乎也被引起興趣,目光閃動,道:「賭注——」 楚留香道:「閣下若是輸了,在下自然少不得要將這玉璧帶回去,這位冷公子自然也不必跟閣下走了,除此之外,在下還得問閣下幾句話。」 他這條件倒當真苛刻得很,那少年眉梢一揚,道:「你若輸了呢?」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在下若輸了,就將閣下一心想知道的那件事,告訴閣下。」 那少年面色又變了變,道:「你怎麼知道我想問什麼?」 楚留香笑道:「說不定是知道的。」 別人若輸了,他條件那般苛刻,他自己若輸了,只輸一句話,而且還「說不定」,這樣賭法,簡直太不公平,大家只道那少年依然有必勝的把握,也絕不會和他這樣的賭法的。 誰知那少年想了想,竟斷然道:「好,我賭了。」 楚留香笑道:「我早就知道閣下要賭的。」 那少年道:「我骰子已擲過,你可要我再照樣擲一次?」 楚留香道:「不必了。」 眾人越覺得這人腦袋有毛病,而且毛病還不小,只見他走到另一張賭桌上,拿起了六粒骰子。 他將這六粒骰子捏在手裡,冷秋魂的整個人也似被他捏在手裡,他神情從容,冷秋魂卻已滿頭冷汗,忍不住道:「張兄莫要忘記,那位朋友擲的是一點。」 楚留香淡淡笑道:「我知道。」 他手一揚,第一粒骰子就飛了出去。 眾人只道他也要學那少年的法子,但他最多也不過只能照方抓藥,擲出個一點,最多能不輸,還是贏不了。 何況那少年以鞭彈出骰子,他卻要用手,顯而易見,這其中難易已差得多了,他又何苦定要來獻醜? 但這粒骰子的去勢,實在慢得出奇,竟好像有線在上面吊著似的,大家實在想不通,這骰子怎能不掉下來。 大家雖是不懂這其中藏著多麼深的功力,卻也都知道這「慢」,實在要比「快」難得多了。 這時楚留香手中第二粒骰子也已飛出,追上第一粒,「嗤」的一聲輕響,竟將第一粒撞得粉碎。 第三粒骰子去勢又快些,追上了第二粒,噹的一聲,擊得粉碎。 楚留香的手指輕彈,只見骰子的去勢一粒比一粒快,第四粒擊碎第三粒,第五粒擊碎第四粒—— 第五粒骰子去勢不停,撞上牆壁,又彈了回來,竟恰巧遇上第六粒,兩粒骰子在半空一撞,全都粉碎。 六粒骰子竟都變成了粉末落下,竟落在地上同一個地方,堆成一堆,眾人瞧得目瞪口呆,簡直像在瞧什麼魔法似的。 楚留香拍了拍手,微笑道:「我六粒骰子一點都沒有,閣下恐怕是輸了。」 冷秋魂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拍手笑道:「不錯不錯,六粒骰子連一點都沒有,妙極妙極,簡直太妙了。」 那黑衣少年面色慘白,楚留香這法子雖然取巧,但那手法卻當真是貨真價實,半分也取巧不得。 何況他自己勝那冷秋魂的法子,本也是偷機取巧的,又怎能說別人?此刻他的情況竟正和冷秋魂方才一樣,想賴也不能賴,他平日素來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不想今日竟作法自斃。 只見他那雙深沉的大眼睛裡,光芒閃動,忽而憤怒,忽而後悔,忽而怨恨,忽而又像是有些讚賞。 這雙眼睛本來如海水般深邃沉靜,此刻卻似天邊的雲霞,多姿多采,變幻莫測,這雙冷漠的眼睛,竟突然變得有了情感。 就連楚留香也不禁瞧得癡了,暗歎道:「這雙眼睛若是生在女子臉上,那女子必定會是個絕色的美人,她只要瞧男人一眼,那人就算為她死了,只怕都是心甘情願的——只可惜這雙眼睛竟生在男人臉上,可當真是生錯了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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