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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可是,霍無涯對武事雖然不理,但對醫人方面,卻沒有放棄,搖頭道:「月娥,你如此想便錯了,一個人不能見死不救。尹志清命在須臾,如果遲救半個時辰,便會喪命,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是不應該不理的。」

  正說間,尹志清已經悠然醒來,慘然一聲:「痛死我了!」

  七星神劍霍無涯見得尹志清甦醒過來,心中甚喜,這是一種心理,任何一個人也想見自己所醫治的人有起色。

  霍月娥見尹志清甦醒,叫道:「爹,這道士醒來啦!」說著便走近尹志清的身旁,問道:「你怎會傷得這麼重?」

  霍無涯連忙制止她道:「月娥,你不要多跟他說話,以免影響他的傷勢,他受傷非輕。」

  說著,便把尹志清放平在地上,然後伸手向他身上各處推按,推按了半個時辰,只見尹志清灰白的面容漸漸有了血色,呼吸也勻順了。

  受傷的尹志清,自忖定難得救,想不到經過七星神劍霍無涯的推按後,渾身覺得有陣陣的暖氣由霍無涯的手掌中傳到他的身上,痛苦也漸漸消除。

  這乃是霍無涯施用「推血過宮」的上乘醫法來替尹志清治理傷勢,現在江湖上能用這上乘醫法的只有他一個人,女兒霍月娥雖然也學過這門功夫,可是「推血過宮」乃是要內功深湛才能有用,否則不生效力,故此霍月娥也不曾替人醫治過。

  當下尹志清悠然說道:「霍老爹,我能夠活命,完全是拜你之賜!此恩此德,晚輩真是沒齒難忘。」說著,就想坐起來。

  霍無涯忙搖頭道:「尹賢侄,雖然你的血脈已經調和,但卻不能立即起來,否則傷勢受了震動,就算華陀復生,也難醫治了。」

  尹志清聽說,便躺回地上,但口中仍然是稱謝不迭,道:「霍老爹,你救活了我,我怎樣謝你才好?」

  瞬息之間,八步趕蟬程垓心中疑雲叢生,思潮互擊,眼角轉瞬處,古濁飄已將蕭凌橫抱了起來,他不禁一笑忖道:「其實這些事,又與我何干?我何苦來苦苦琢磨。」

  心中微覺舒坦,跟著古濁飄穿入那片竹林,眼光動處,心頭又是一凜。

  原來那走在他身前的古濁飄,手裏雖然抱著一人,但走在這積雪淹脛的小徑上,腳下竟沒有留下半個腳印,八步趕蟬不禁暗暗倒吸一口涼氣,自家這也是以輕功成名的人物,此刻和人家一比,可的確是相差得太遠了。

  他心中不禁閃電似的掠來另一個想法:「這古公子功力之深,真如汪洋大海,難以測度,怕比之縱橫武林的殘金毒掌也未遑多讓,當今之世,又有誰能將這不過方是弱冠之年的貴介公子調教得如此出色呢?」

  他心中一動念,便又生生不息,又想到金刀無敵黃公紹的屍身:「他既中殘金毒掌,卻無金色掌印,難道除了真的殘金毒掌外,還有一人是假冒的?難道那假冒殘金毒掌之人,和這位相國公子有著什麼關連?」他微喟一聲,仍是茫然。

  雖然他自己告訴自己,對這些不解之謎不要多作無謂的思索,但是這出於天性的好奇心,卻無法控制。亙古以來,人類變化雖大,但這種渴望揭穿謎底的心理卻一成未變,是以千百年來,世上也沒有一個謎是永遠不會揭穿的。

  他悄然步上台階,腳下突然一響,他低頭一看,靴上沾著些污泥,而污泥上卻又沾著一張紙柬,他不經意用另一隻腳將它拂在地上,默默地隨著古濁飄走進了門,此刻,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竟是這麼渺小,渺小得不禁使他有些自卑。

  古濁飄輕輕將蕭凌放到床上,回頭四顧一下,皺眉問道:「棋兒呢?」

  程垓搖了搖頭,心中不禁又暗嘆一聲,須知八步趕蟬程垓在武林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此刻古濁飄卻以這樣的態度向他問這種話,他心中自然大大不是滋味。

  這就是人類的通病,在他已覺自身渺小而生出自卑的時候,他的心情就會分外敏感,受不得一絲刺激,若他心中坦然,他就會知道人家這句話根本不是問他,更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古濁飄像是也發覺他面色的不豫,笑了笑,緩緩說道:「小弟心亂,不曾招呼程大俠。」

  眼光動處,忽然看到棋兒跑了進來,一面卻低著頭在看一張字柬,便道:「棋兒,去倒些茶來。」

  棋兒卻像是沒有聽到,猶獨自出神地看著那張字柬,古濁飄兩道劍眉方自微皺,心中忽然一動,棋兒卻抬起頭來一笑,將那張字柬遞到他面前,笑著說:「相公,這張紙條子是哪裏來的,怎會跑到外面的台階上?」

  程垓一看,那字柬上滿沾污泥,正是先前沾在自己靴上的,不禁暗暗奇怪:「難道這張字柬上,又有什麼文章?」

  古濁飄已將那字柬接了去,一目閃過,不禁微微笑道:「程大俠,看樣子飛英神劍也來至此間了。」

  語氣淡淡的,程垓卻嚇了一跳,趕緊拿過來一看,卻見上面寫著:「凌兒知悉:此間已無事,不可多作逗留,速返江南勿誤,屋後有馬,枕下有銀,汝可自取,回堡後切不可將吾之行蹤洩漏,切記,切記。父字」

  卻正是玉劍蕭凌在那廢宅中得到的字柬,她隨手丟下後,無巧不巧,竟被程垓沾到腳上。

  這張字柬卻使得本來已雜念百生的程垓,心中又加了一層疑惑:「瀟湘堡一向不涉足江湖,這飛英神劍卻怎的來了?而行蹤又是如此的詭秘,竟想連他家中的人都瞞著,竟都不和他女兒見面。」

  他長嘆一聲,抬起頭來,和古濁飄那雙銳利的眼神一觸,目光不禁一垂,卻又看到古濁飄的嘴角竟帶著一種冷削而殘酷的笑意。

  他不禁打了個寒噤,忖道:「若是天靈星在這裏就好了,也許他可以解釋出一些事來。」

  一念至此,他又想起了孫氏叔侄:「他們到底到哪裏去了呢?」再一動念:「龍舌劍林佩奇到哪裏去了呢?」

  那天晚上他們在相府中發現人影,追出去時發現就是殘金毒掌時,龍舌劍就未曾露面,此刻卻又不在相府中,程垓心中不禁忐忑不已,突然又有種孤獨的感覺壓到他心上。因為他心中的所有疑念,只能藏於心底,而沒有一人可以傾訴。

  抬目一望,古濁飄嘴角的笑容已消失了,也愣愣地在出神,彷彿他也是和自己一樣,心裏有著許多分解不開的心結似的。

  「這真是個謎一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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