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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第三個朋友

  一

  誰是西施?

  這問題無忌一直拒絕去想,拒絕猜測,就算有人告訴他,他也會拒絕去聽的。

  他根本不想知道這秘密。

  因為這秘密的關係實在太大,知道了之後,心裏難免會有負擔。

  他更不想讓這個人,為了他而受到連累。

  可是現在這「西施」彷彿已出現了,而且正是為了救他而出現的。

  如果不是「西施」替他引開埋伏,現在他很可能已死在樹林裏。

  如果不是「西施」睡在他床上,替他掩護,現在他無疑是嫌疑最重的一個人,唐缺很可能已對他下手。

  但是「西施」只有一個。

  替他引開埋伏,替他作掩護的卻有兩個人,另外一個人是誰?

  無忌又混亂了。

  不但混亂,而且後悔!昨天晚上,他實在不該冒險的。

  他的輕舉妄動,不但讓「西施」受到連累,而且連累了無辜。

  如果唐缺要殺唐家的人,不管殺錯了多少,他都不會難受。

  那二十九個外來的商旅和遊客,如果也因此而死——

  他不願再想下去。

  他發誓,從今以後,絕不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但是「有把握」的機會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來呢?他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接近上官刃?就算有了機會,是不是就能有把握將上官刃置之於死地?

  他還是沒有把握,完全沒有把握。

  現在他雖然已到了唐家堡,距離他的目標卻還是很遠。

  前面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要走,這段路無疑要遠比他以前走過的更艱難,更危險。

  他是不是能走得過去?

  無忌忽然覺得很疲倦,疲倦得甚至想拋開一切,疲倦得甚至想哭。

  他不能拋開一切,也不能哭。

  但是他至少可以睡一下。

  他閉上了眼睛,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往下沉,沉得很慢,卻很深,很深——

  二

  窗戶半開。

  窗外一片青綠,空氣乾燥而新鮮。

  忽然間,一個人燕子般從那一片青綠中掠入這窗戶。

  一身華麗的緊身衣,一張英俊的臉,行動輕捷而靈活,遠比他平時的表現快得多。

  他的手裏緊握著一把刀。

  他一步就竄到無忌床頭,他手裏的刀鋒對準了無忌的咽喉。

  陽光從窗外斜斜照進來,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閃動。

  可是這一刀並沒有刺下去。

  無忌也沒有動。

  他並沒有睡著,這個人一進來他就已發覺。

  他在奇怪。

  以這個人現在行動的輕捷靈活,他那一拳是絕不可能打在他鼻上的。

  那一拳卻的確打在鼻子上了,他的鼻子已經被打得破碎而扭曲。

  他為什麼要挨這一拳?是不是因為他故意要無忌低估他,他才有機會來行刺。

  無忌的確低估了他。

  也許大多數人都低估了他,都認為「小寶」只不過是唐缺一個沒有用的「朋友」而已——也許對唐缺有用,對別人來說,卻是絕對無用的。

  可是現在這個沒有用的人,卻表現得遠比任何人想像中都矯健冷靜。

  他握刀的手絕對穩定,他的臉上連汗珠子都沒有一粒。

  無忌已張開眼,冷冷地看著他。

  「你——」

  「當然是我。」

  小寶的聲音也同樣鎮定:「我說過,我一定要殺了你!」

  無忌道:「我記得。」

  小寶道:「我現在來殺,只因為白天殺人比晚上容易。」

  無忌道:「哦?」

  小寶道:「因為無論誰在白天都比較疏忽,晚上的警戒反而嚴得多。」

  無忌道:「有理。」

  小寶道:「所以現在如果有人來,有人發現了我,我就是來殺你的。」

  這句話說得很怪。

  無忌忍不住問:「如果沒有人發現你,也沒有人到這裏來呢?」

  小寶忽然笑一笑,道:「如果我真的要殺你,又何必自己出手?」

  他笑得很奇怪,也很神秘,忽然壓低聲音:「你知不知道唐家堡裏有多少人想要你項上這顆頭顱?」

  無忌也笑了笑,道:「他們要我的頭顱幹什麼?」

  小寶笑得更神秘,聲音壓得更低,又問道:「你知不知道趙無忌的頭顱現在的市價是多少?」

  無忌的臉色沒有變。

  他已經把自己訓練得變成了一個完全沒有表情的人。

  但是他的瞳孔已收縮。

  「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應該知道我的。」小寶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就是西施。」

  三

  無忌還是沒有什麼表情。

  雖然他已有八分相信小寶就是西施,但他已養成絕不把任何情感表露到臉上的習慣。

  小寶道:「昨天晚上我已來過。」

  無忌道:「哦?」

  小寶道:「我來的時候,你剛好出去。」

  無忌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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