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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小屋

  一

  郭雀兒已經把這個荷包倒空了,因為他已經決定要把這個荷包還給唐玉。

  ——他會不會改變主意?

  ——無忌會不會阻止他。

  唐玉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不但心跳加快,而且指尖冰冷,嘴唇發乾,連咽喉都好像被堵住。

  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已經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天是四月,也是春天,那時他還是十四五歲的大孩子。

  那天的天氣比今天熱,他忽然覺得心情說不出的煩躁。

  那時候夜已很深了,他想睡卻睡不著,就一個人溜出去,東逛逛,酉逛逛,逛到他表姊的後園裏,忽然聽到一陣歌聲。

  歌聲是從他表姊閨房裏面一間小屋裏傳出來的,除了歌聲外,還有水聲。

  水聲就是一個人在洗澡時發出來的那種聲音。

  小屋裏有燈光。

  不但從窗戶裏有燈光傳出來,門縫裏也有。

  他本來不想過去的,可是他的心好煩,不是平常那種煩,是莫名其妙的煩。

  所以他過去了。

  門下面有條半寸多寬的縫,只要伏在地上,一定以看小屋裏的人。

  他身子伏了下去,伏在地上,耳朵貼住了地,眼睛湊到條縫上去。

  他看見了他的表姊。

  他的表姊那時才十六歲。

  他的表姊正在那小屋裏洗澡。

  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已經很成熟了,已經有很挺的乳房,很結實的大腿。

  ——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女人成熟豐滿的胴體,也是他第一次犯罪。

  可是那一次他的心跳還沒有現在這麼快。

  郭雀兒已經把荷包拋出來了。

  從他聽到唐玉要毀了這荷包,到他拋出這荷包,也只不過是片刻間的事。

  可是對唐玉來說,這片刻簡直比一甲子還長。

  現在荷包已經拋過來了,用金線繡成的牡丹在空中閃閃的發著光。

  在唐玉眼中看來,世界上絕沒有任何事比這一瞬弧光更美的。

  他盡量控制著自己,不要顯出太興奮,太著急的樣子來。

  等到荷包落在地上,他才慢慢的彎下腰撿起來。

  他撿起的不僅是一個荷包,一對暗器,他的命也被撿回來了。

  不僅是他自己一條命,還有趙無忌的命,樊雲山的命,丁棄的命,郭雀兒的命。

  就在這一剎那,他又變成了主宰,這些人的性命已被他捏在手裏。

  這是多麼輝煌,多麼偉大的一剎那?

  唐玉禁不住笑了,大笑。

  郭雀兒吃驚的看著他,道:「你在笑什麼?」

  唐玉道:「我在笑你!」

  他已將那兩枚超越了古今一切暗器的「散花天女」捏在手裏。

  他大笑道:「你自己絕不會想到剛才做的是件多麼愚蠢的事,你不但害死了丁棄和趙無忌,也害死了自己!」

  郭雀兒還是在吃驚的看著他,每個人都在吃驚的看著他。並不是因為他的笑,更不是因為他說的這些話,而是因為他的臉。

  他臉上忽然起了種奇怪的變化。

  沒有人能說出是什麼地方變了,可是每個人都看得出變了。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目光驟然變得遲鈍,瞳孔驟然收縮。

  然後,他的嘴角,眼角的肌肉彷彿變得殭硬了,臉上忽然浮起了一種詭秘的死黑色。

  但是,他自己卻好像連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他還在笑。

  可是,他的眼睛裏忽然又露出種恐懼的表情,他已發現,自己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忘了他的手上既沒有套手套,也沒有塗上那種保護肌膚的油蠟。

  他太興奮,就這樣空著手去扳下了兩枚暗器,他太用力,暗器的針尖已刺入他的指尖。

  沒有痛楚,甚至連那種麻木的感覺都沒有。

  這種暗器上的毒,是他們最新提煉的一種,連解藥都沒有研究成功。

  這種暗器根本還沒有做到可以普遍使用的程度。

  等他發覺自己全身肌肉和關節都起了種奇怪而可怕的變化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他已經不能控制自己,連笑都已控制不住,他甚至已不能運用他自己的手。

  他想把手裏的兩枚暗器發出去,可是他的手已經不聽指揮。

  就在這一瞬間,這種毒已徹底破壞了他的神經中樞。

  看著一個顯然已恐懼之極的人,還在不停的大笑,實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郭雀兒道:「這是怎麼回事?」

  無忌道:「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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