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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現在唐玉已經把每樣東西都檢查過一遍,每樣東西都仍然保持完整良好。

  他認為完全滿意之後,也就把燭臺上的溶蠟,塗在他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用這三根手指,從那包繡花針中抽出一根針來。

  這根針看起來和普通的繡花針也沒什麼不同,可是連他自己都不敢去碰它。

  他一定要先用蠟封住皮膚上的毛孔,否則就算皮膚不破,毒氣也會從毛孔中滲入,這三根手指非要剁下來不可了。

  既然做馬鞍的那個皮匠並沒把一根針留線上線腳裏,唐玉就決心幫他這個忙。

  這計劃雖然並不十分巧妙,也未必有絕對可以成功的把握,可是這計劃有一點好處——這次就算不成功,趙無忌也絕不會懷疑到他。

  因為每個人都可以在半夜溜到那馬廄裏去,把一根毒針插入馬鞍上的針眼裏,再用蠟把針眼封住。

  這些事趙無忌的每一個對頭都能做得到。他的對頭實在不少,他怎麼會懷疑到他的朋友?何況,這個「朋友」還幫過他的忙,替他抓住了一個眼看就要逃走了的對頭。

  唐玉甚至已作了最壞的打算。

  就算趙無忌懷疑到他,他也有很好的理由反駁!

  「我們天天在一起,如果我要害你,隨時隨地都可以找到機會,我為什麼要用這法子,這法子又不能算很好。」

  這理由無論對誰來說,都夠好了,唐玉實在想得很周到。

  每一件事,每一種情況,每一點細節,他都仔細想過,只有一件事,他沒有想到。

  他沒有想到居然另外還有一隻羊,一定要來送入他的虎口。

  三

  有了周密的計劃之後,做起來就不難了。

  你走遍天下,所有客棧裏的馬廄,都絕不會是個防衛森嚴的地方。

  趙無忌的馬鞍,也像別人的馬鞍一樣,隨隨便便的擺在一個角落裏。

  對唐玉這種人來說,做這種事簡直比吃白菜還容易。

  夜已深。

  「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行路的旅客們,當然早已睡了。

  唐玉從馬廄回來的時候,居然還有閒情來欣賞這四月暮春的夜色。

  月已將圓,繁星滿天,夜色實在很美,他心裏居然彷彿有了點詩意。

  一種和他這個殺人的計劃完全格格不入的詩意。

  可是等他走回他那間客房外的院子裏時,這點詩意又變成了殺機!

  房裏有燈。

  他出來的時候,明明已將燈燭吹滅,這種事他是絕不會疏忽的。

  是誰點燃了他房裏的燈?

  三更半夜,誰會到他房裏去?

  如果這個人是他的仇敵,為什麼要把燈點起來,讓他警惕?

  難道這個人是他的朋友?

  這裏他只有一個「朋友」,也只有這個朋友知道他在這裏。

  三更半夜,趙無忌為什麼要到他房裏去?是不是已經對他有點懷疑?

  他的腳步沒有停,而且還故意讓房裏的人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所以他也立刻聽到房裏有人說:「三更半夜,你跑到那裏去了?」

  這不是趙無忌的聲音。

  唐玉立刻就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可是他實在想不到這個人會來的。

  四

  誰也想不到連一蓮會到這裏來,更想不到她不找趙無忌,卻來找唐玉。

  可是她偏偏來了,偏偏就在唐玉的房裏。

  看見這個穿紅裙的姑娘走進來,她就開始搖頭歎氣,道:「三更半夜,一個大姑娘還要到外面去亂跑,難道不怕別人強姦你。」

  說出「強姦」這兩個字,她的臉居然沒有紅,自己實在很得意。

  她的臉皮,實在厚了不少,也老了不少。

  只可惜她別的地方還是很嫩,非但還是認為別人看不出她女扮男裝,也看不出別人是男是女?

  她還是相信這個穿紅裙的大姑娘真是個大姑娘。

  唐玉笑了。

  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好像一隻老虎看到了一隻羊自動送入他的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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