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白玉雕龍 | 上頁 下頁


  衛鳳娘當然不知道,那個大胖子就是唐缺,蕭東樓來,是要拿解藥的,自從他受了暗算之後,他每年都要來,他來拿唐門的解藥,倒不是他自己服用,而是拿去給「僵屍」。

  「僵屍」是一個人,是一個中了毒藥暗算的人,由於他內功深厚,把毒性都逼聚在一起,但每年必須要服用一次唐門獨有的藥。

  「僵屍」有一個獨特的本領,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連點人體每一處大小穴道,蕭東樓剛好每年需要一次用內力遍點穴道來舒通血脈,所以他每年必來唐門取藥,再去和「僵屍」約定好的地方交換。

  每一次來唐門,蕭東樓都帶奇珍異寶來換藥,這一次,他聽說唐門正在追查裡面一個人是不是趙無忌,所以他就帶著衛鳳娘來。

  有什麼比衛鳳娘一看到趙無忌就顯露的表情更能證明這個人是不是趙無忌的?

  這一點,衛鳳娘當然不知道。

  她只是繼續記她的日記而已……

  今天晚上的晚飯吃得很沉默,不知為了什麼,蕭東樓顯出一副抑鬱的樣子。

  咽下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蕭東樓用他那抑鬱的眼神看著我。

  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無忌已經把劍法學會了。」

  我一聽到無忌兩個字,心跳就開始加快,整個人就像沸騰起來一樣,我好想問他怎麼知道的,無忌現在在哪裡,但我知道我如果問,他反而會不回答,他就是那樣一個充滿了醋勁的人,卻又喜歡表現風度,所以我壓抑住自己,不問任何問題,只是看著他。

  我想大概是我的眼神洩漏出我心中的期待,我看到他顯出不高興的樣子,但那種不高興的表情,只一閃就隱藏了起來。

  然後,他就反問我:「你怎麼不問我,我是怎麼知道的?」

  對於他這個問題,我思索了一會,才這樣對他說道:「我問不問,你都會講的。」

  蕭東樓開心的笑了笑,道:「你能瞭解我,真好。」

  我不敢說什麼話,只是看著他。

  他馬上接口道:「因為他早已經離開了九華山。」

  我的嘴只張開了一半,他就知道我要問為什麼,他道:「不錯,你在山洞裡看到的那個人就是他,他來九華山找我,跟我學劍,他知道,他只有學成了超群的絕技,才能報得了父仇,所以他幾乎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練,你沒有叫他一聲是對的,不然,他的人會崩潰,也許走火人魔變成殘廢也不一定。」

  我著實嚇了一跳,好在那天我強忍住沒叫無忌,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我現在才發現,蕭東樓是多麼厲害的一個人。

  他喜歡我,卻又故意表示不會用強迫的方式來令我喜歡他,他知道我心中只有一個無忌,卻用這種方法來害無忌,我恨他。

  他仿佛又猜透了我心中想些什麼,所以他又說道:「要喜歡一個人,要得到一個人,有時候是要用一點手段的,何況,無忌對劍術那麼癡迷,在我的眼裡,他跟個廢人有什麼兩樣?」

  話是說得不錯,但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心愛的人,我是怎麼樣也不會諒解的,不過,我沒有說出我心中想的,我只是沉默的看著他。

  他接著對我說道:「我想不到無忌的天份有這麼高,在我們離開九華山不久,他就跟著離開,比我預期的日子,起碼早了二個月。」

  聽到這裡,我不得不把我心裡的疑問問出來,我問他:「你是故意帶我離開九華山?怕他學成以後我們會相見?」

  他笑了一下,道:「那你倒把我看低了,我會是這種人嗎?何況當初我不是跟你說過,我並不強迫你跟我同行。」

  我又問他:「那你有什麼原因一定要離開九華山?」

  他又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全身筋脈,每年都要有人替我打通一次嗎?不然我就會因氣血不通而致死。」

  我說我不知道。

  他說道:「整個武林裡,有這個本領在最短時間替我打通筋脈的,只有外號叫僵屍的人,而他很巧,每年也需要服一劑解藥除身上的毒,解藥只有唐家堡有。」

  我忍不住問道:「那也用不著那麼早離開九華山呀,我們不是繞了個大圈子才來這裡嗎?」

  他道:「你以為我想繞圈子嗎?你以為我人來了,唐家堡的人就會無條件的把解藥給我嗎?我繞了那麼大的圈子,是為了找一個名貴的東西來換藥。」

  我問他找到了沒有。

  他說他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適的,最後因為聽到唐家堡來了一位陌生人,唐家的人正在設法查明這個陌生人的身份,因為他們懷疑這個人就是無忌。

  他對我說:「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立刻證明這個人是不是無忌?」

  我說:「把上官大叔叫出來認不就可以了嗎?」

  他說這也是一個方法,不過,萬一上官刃為了什麼原因不肯指認呢?

  這我不懂,他有什麼原因不指認呢?難道他還會念故舊之情?我沒有問這個問題,我只問:「那還有什麼方法?」

  他說:「你。」

  他指的是我,我嚇了一跳,繼而一想,對,就算無忌看到我,可以裝成是一個陌生人,但我看到他,一定會顯出震撼之情。

  一想到這,我就覺得蕭東樓好卑鄙啊,居然想出這樣的方法來,但我馬上又想到,假如他是個卑鄙小人,他大可不對我說,直接把我帶去就好了,他為什麼要對我說出來呢?

  我禁不住問他:「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蕭東樓又是苦笑了一下,他似乎很喜歡苦笑,道:「我怕你會恨我。」

  他盯住我看了很久,又道:「起先想到這個方法來換藥,我只想到自己的生命,但愈近唐家堡,我愈感到不安。」

  我問他為什麼。

  他道:「所以我要事先跟你說,讓你心裡有個準備,當然我也不敢肯定說那個人就是趙無忌,如果不是最好,如果是他,我希望你能壓抑住你的感情。」

  我能壓抑得住嗎?那麼久沒有見面,我的心早就在澎湃洶湧,我如何能壓抑得住?

  他似乎看出我的感覺,他說:「你也可以不去。」

  我說:「我不去,你不就拿不到藥嗎?」

  他倒是很老實,說道:「我當然最希望你能去,還希望你能控制你的感情,演一下戲給他們看。」

  我問他,這不等於欺騙唐家的人?

  他道:「事情很難兩全,有時候不用點心機是不成的,不過,我為了求得心安,為了不使你事後恨我,我必須再重說一遍,你可以不去。」

  我堅決的說:「我去。」

  我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說得這麼堅決,是不是他對我太好了,我要求個圖報?還是什麼原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我的命運要把我推去指認那個人是不是無忌,而那個人的命運,就取決於我這樣的命運安排了。

  啊!命運!你何其不公!你為什麼對我做這樣的安排呢?

  天快亮了,我現在才想起,我忘了問蕭東樓什麼時候去面對那個人。

  假如那個人真的是無忌,我怎麼辦?我自己也不知道,還是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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