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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謝玉崙道:「據我所知,這五十年來肯練這種掌力的只有一個人。」

  馬如龍立刻問:「誰?」

  「絕大師!」謝玉崙道:「絕大師雖然心絕情絕,趕盡殺絕,卻從不輕易出手,更不會輕易使出這種隱秘的武功來!除非他的對手掌力也極可怕,逼得他非將這種功夫使出來不可。」

  江湖高手們大多數都有種深藏不露的武功絕技,不到迫不得已時,絕不肯輕易讓人看見。

  謝玉崙道:「如果不是已經被逼得別無選擇,絕大師也絕不會施展三陽絕戶手的。」

  她又問馬如龍:「能將絕大師逼得這麼慘的人有幾個?」

  「沒有幾個。」

  「你有沒有聽過『翻天覆地』鐵震天這個人?」謝玉崙問:「他能不能算其中的一個?」

  馬如龍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變了。他當然聽過這名字,「翻天覆地」鐵震天。橫行江東二十年,殺人如草芥,積案如山,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頸上的頭顱。只可惜他非但行蹤飄忽,別人根本找不到他,而且武功絕高,手狠心辣,能找到他的人,也全都被他的一雙鐵掌震散魂魄。

  謝玉崙又問:「你想你那位朋友會不會是鐵震天?」

  馬如龍拒絕回答。那個人無疑就是鐵震天。「二十年來,想要我這顆頭顱的人絕不比你少,五萬兩黃金我還沒有看在眼裡。」除了鐵震天外,還有誰能說得出這種話。但是他還有另外一句話:「被人冤枉是什麼滋味,我也嘗到過。」

  馬如龍忽然大聲道:「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事,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苦衷,而且已經被那些自命俠義之輩,逼得無路可走。」

  謝玉崙道:「絕大師難道還會冤枉好人?」

  馬如龍冷笑:「被他冤枉的人,絕不止鐵震天一個。」

  謝玉崙歎了口氣:「你實在是個好朋友,能交到你這種朋友真不錯,只可惜你們這一對好朋友已經交不長了。」

  馬如龍道:「他真的已無救?」

  謝玉崙淡淡的說:「如果我是謝家的大小姐,說不定可以救他。」

  她又故意歎了口氣:「只可惜,現在我只不過是個雜貨店的老闆娘而已,連我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又怎麼能夠救得了別人?」

  馬如龍沒有說話了。

  他明白謝玉崙的意思,如果他肯把這件事的真像說出來,她說不定真的有法子救鐵震天。

  可是如果他這麼樣做,他就對不起大婉,也對不起俞五。

  他們也是他的朋友。

  謝玉崙翻了個身,不再看他:「你累了,睡覺吧!」

  馬如龍沒有睡,他知道自己一定睡不著的。

  謝玉崙不知是真的想睡了,遠是故意在裝睡,居然不再提這件事。

  窗外剛剛露出魚肚的顏色,還聽不見人聲。

  馬如龍悄悄的推開了門,緩緩的走出去。

  ▼第二十章 別無選擇

  馬如龍走到巷子裡,才聽見對面一戶人家已經有了嬰兒的啼哭聲,再過去三兩步,有一扇貼著財神的小門已經開了。那個懷著大肚子的小媳婦,正站在門口送她年輕的丈夫去上工。馬如龍故意裝作沒有看見。丈夫提著個小布包走了。媳婦好像也沒有注意到馬如龍,轉身掩上了門。

  馬如龍身子立刻箭一般竄出,三個起落,已竄入了陶保義的後院。廚房裡好像已經有了聲音,掏米做飯的聲音,陶保義的老婆是個勤快的女人,已經在替她的老公做早飯了。馬如龍沒有理會。陶保義練過武,以前想必也是鐵震天的屬下,他用不著顧忌他們這對夫妻。他躍入了那口沒有水的水井。

  一斤米酒已喝光了,買鹽的人卻更清醒,正在替他的朋友收拾床。吃鹽的人也沒有睡著,剛才剩下的半包鹽又已被吃掉一半。他們看見了馬如龍,並沒有顯出驚訝之色,好像明知他會去而復返。

  馬如龍開門見山,第一句話就問:「你就是鐵震天?」

  「我就是,」回答得也同樣乾脆:「我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大盜鐵震天。」

  馬如龍道:「你是不是中了絕大師的三陽絕戶手?」

  「是。」鐵震天雖然有些驚訝,卻沒有問他怎麼會知道的。

  馬如龍又問道:「你受的傷,還有沒有救?」

  這次鐵震天也反問:「你為什麼要管我的事?」

  馬如龍道:「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鐵震天道:「你已經知道我就是大盜鐵震天,還要交我這個朋友?」

  馬如龍道:「我已經交了你這個朋友,不管你是誰都不會改變。」

  鐵震天盯著他,忽然大笑。「我鐵震天一生中也不知做錯過多少事,卻從未交錯過一個朋友。」

  他是真的在笑,好像只要能交到朋友,他就算被人殺錯,也可以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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